第一百四十章：微服私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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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在那份写着“顾凡”名字的档案上，写下“不予录用”四个字时，手心全是汗。这是一个足以赌上他全部前程的冒险。

他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他更不知道，那位先生为何要以这种方式归来。

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先生这么做，必有其深意。而自己作为他最早的学生之一，唯一要做的，就是配合他，演好这场戏。

新时代集团的终审结果，张榜公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顾凡”这个在笔试和小组面试中都表现得极为惊艳的名字，竟然落榜了。

这个结果，在应聘者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惋惜。但在庞大的招聘流程中，这点涟漪很快便消失不见。

而顾建业，在看到榜单的那一刻，非但没有丝毫的失落，反而在内心里暗暗的赞许。“这个李山有点长进了。”他知道，李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做出了最聪明的选择。

如果李山真的把他“录用”了，那反而说明，他还没有完全领会自己这次微服私访的真正意图。

顾建业对自己的第一阶段的微服私访的结果非常满意，公司的技术人才招聘流程科学合理，面试官能力优秀。接下来该去“下面”看看了。

之后的顾建业没有再走任何“官方”渠道。他以一个社会招聘人员的身份，通过一家劳务中介，进入了新时代集团下属的一个工地——第三建筑工程处。

他的新身份，是一名实习施工员。

第三建筑工程处，负责的是深湾市远郊一个大型工业园区的厂房建设。这里远离市区的繁华，工人们大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农民工，管理粗放，鱼龙混杂。

顾建业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被分配到了一个名叫“王麻子”的工头手下。王麻子是个老油条，也是个典型的“关系户”，据说他姐夫是集团某个后勤部门的小领导。他平日里不学无术，最擅长的，就是克扣工人的工钱，和在工地上作威作福。

“新来的？叫什么？”王麻子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顾建业这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年轻人，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顾凡。”

“顾凡？”王麻子嗤笑一声，“听着就像个短命鬼的名字。我告诉你，到了我这儿，就是条龙，你都得盘着！”

他指着不远处一堆还冒着热气的水泥，“去！把那堆水泥，给我搬到那边的仓库里去！今天搬不完，没晚饭吃！”

周围几个老油条，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等着看这个顾建业的笑话。

顾建业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脱下身上的白衬衫，露出了线条分明的上身。然后便走到那堆水泥前轻松地将一袋一百斤重的水泥，扛在了肩上，步履平稳地走向了仓库。

一个来回，两个来回……

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没有丝毫的抱怨和停歇。

中午，当王麻子等人睡完午觉，打着哈欠回到工地时，才惊愕地发现那小山一般的水泥堆竟然已经被搬完了！

而那个名叫“顾凡”的年轻人，正安静地坐在仓库的阴影下，手里拿着一本翻得起了毛边的《结构力学》，看得津津有味。

王麻子等人的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这个小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接下来的日子，顾建业就在这个最底层的工地上，做着最繁重的活。他白天，是力气最大的搬运工。晚上，则是工棚里，唯一一个会捧着书本，看到深夜的人。

他从不与人争辩，也从不多说一句话。但他却在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他看到了，王麻子是如何通过虚报材料、偷工减料来中饱私囊。

他看到了，几个负责技术的“文化人”，实际上却是连最基本的图纸都看不懂的草包，每天只会躲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

他更看到了，那些真正干活的老工人们，是如何被这些关系户排挤、打压，敢怒而不敢言。

这就是他亲手缔造的商业帝国，在飞速扩张之下，所滋生出的第一片阴影。

是脓疮。是必须被割掉的毒瘤！

顾建业没有急于行动。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继续着自己的潜伏。

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让他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这天，工地接到了总部的最新指令——要赶在雨季来临之前，完成C区3号厂房的地基浇筑。

这是一个时间紧、任务重的活。

而C区3号厂房的地质条件，是整个工业园区里最复杂的一块。下面是一片淤泥质的软土地基。按照顾建业当年亲自制定的《施工标准化手册》规定，对于此类地基，必须采用“深层水泥搅拌桩”或“沉管灌注桩”进行加固处理，才能保证建筑的绝对安全。

然而，负责这个项目的技术主管——一个同样是关系户的名叫“刘工”的胖子，为了省钱省事，竟然擅自更改了施工方案！他决定采用最简单、也最便宜的“强夯法”，试图用几台推土机，把地基“砸”结实了事。

这个决定，在工地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个有经验的老工人，当场就提出了反对！“刘工！这不行啊！这下面是烂泥塘！光靠砸，根本没用！将来房子盖起来，肯定要沉降开裂的！要出人命的啊！”一个姓张的老工人，急得脸都红了。

“你懂个屁！”刘工挺着啤酒肚，指着张师傅的鼻子，破口大骂，“劳资是正规大学毕业的工程师！还是你一个泥腿子懂？！”

“我告诉你们！这是我经过科学计算的！完全没有问题！谁再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就立马给我卷铺盖滚蛋！”

他仗着自己的“关系”和“身份”，强行压下了所有的反对意见。

工人们，敢怒而不敢言言。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不远处的顾建业，尽收眼底。他可以容忍贪婪，可以容忍愚蠢。但他绝不能容忍，有人拿他亲手建立起来的“新时代”的声誉，拿无数工人和未来使用者的生命安全来当儿戏！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

当天晚上。

李山，这位如今在新时代集团内部，地位尊崇的技术部副总监，忽然接到了一个来自公共电话亭的电话。

电话里，只传来一个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李山，是我。”

“C区3号厂房地基。去查。”

“另外，”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无比的冰冷，“该好好整顿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