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送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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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秋天，短暂而绚烂。

顾建业那份关于经济特区顶层设计的补充报告，通过陈望道教授的渠道，被秘密地呈报上去。表面虽未激起太大的波澜，却引发了上层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不久之后，一支由多个部委联合组成的更高规格专家考察团，便低调地南下，进驻了深湾。

顾建业没有去过多关注这些来自云端之上的博弈。他知道自己的种子已经种下，剩下的只需要交给时间和历史去验证。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学业之中。在旁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深居简出，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一次在图书馆里翻阅的国外期刊，每一次在深夜里拨通的长途电话，都在为他那两个相隔千里的庞大计划，持续不断地输送着养分。

深湾那边，在他的远程遥控和萧逸帆、林玫瑰的有力执行下，“新时代”与“东方红”两大集团，已经如两头苏醒的巨兽，开始在这片充满机遇的热土上，展露出狰狞的头角。

建筑集团，凭借着无可匹敌的技术和成本优势，几乎囊括了特区早期超过六成的**基建项目。而由孙振华老先生坐镇的农机集团，更是厚积薄发，其研发的几款专门针对南方水田和丘陵地带的小型农业机械，一经推出，便迅速风靡整个南粤市场。顾建业当初那个“半年十倍”的赌约，早已变成了一个善意的玩笑。如今公司的真实资产，已经是一个连萧逸帆都感到心惊肉跳的数字。

而远在北方的红旗沟，也并没有因为顾建业的离开而停滞。水电站的成功并网，彻底解决了制约其发展的能源瓶颈。建筑队每年带来的巨额分红，让这个曾经的贫困村，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顾建业一手创办的“红旗沟教育与发展基金会”，也开始发挥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不仅支持着村里的教育和医疗，更开始将触角，伸向了周边更广阔的贫困地区。

南北两翼，一体两面。一个关乎未来工业与资本的宏大实验场；一个坚守着乡土与民生，不断反哺根本的理想国雏形。

两条看似截然不同的道路，在顾建业的擘画下，并行不悖，互为支撑。

……

终于，在忙碌而平静的时光流转中，沈若雪启程的日子，到了。

经过了近一年的精心准备，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初到京城时，还有些迷茫和拘谨的女孩。她的英语，已经流利得可以和外教进行无障碍的学术辩论。她的知识面，也早已超越了课本的范畴，对西方世界的历史、文化与社会，都有了深刻的理解。

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神里，比之前更加自信和从容。那是一种见过天地，也看见了自己未来道路的笃定。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顾建业没有为她举办任何践行宴。他只是像往常一样，陪着她在湖畔静静地坐了一个晚上。

他们没有聊未来，也没有说过多的嘱咐。他们只是聊着红旗沟的那些旧事，聊着夜校里的那些趣闻，聊着那个他们共同奋斗过的艰苦，而又充满了希望的冬天。

“记得吗？”沈若雪的眼里带着些许怀念的笑意，“那时候，王大力为了背一个化学方程式，把自己的眉毛都揪掉了好几根。”

“当然记得。”顾建业也笑了，“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们上语文课，紧张得连粉笔都拿不稳。”

“哪有……”沈若雪的脸微微一红。

两人就这么一句一句地，回忆着过去。仿佛要把那些最美好的记忆，都重新温习一遍，然后仔细地打包，放进行囊，带到遥远的异国他乡。

直到月上中天，顾建业才站起身。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沈若雪的手心。

那是一枚红旗沟山上最常见的硬木，并由他亲手打磨雕刻而成的平安扣。木质温润，上面用极细的刻刀，雕着一株迎风傲立的雪莲。

“这个你戴着。”顾建业的话语很轻，“我不在你身边，让它替我陪着你。”

沈若雪紧紧地攥着那枚平安扣，只觉得心里的不舍被再次放大。她的眼圈红了，千言万语，但最终，只化作了两个字。“嗯……嗯。”

第二天，首都机场。

顾建业、苏沁、苏望亭，甚至连陈望道教授和周怀安周老，都亲自前来为沈若雪送行。这个牌面，足以让机场的任何一位领导都感到震惊。

苏沁拉着沈若雪的手，像母亲一样，反复地叮嘱着她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苏望亭则递给了她一个信封，里面是他托关系换来的一沓厚厚的美元，和几个他在美国学术界老朋友的**。

陈教授和周老，则更多的是学术上的期许，希望她能学贯中西，早日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而顾建业，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终于，登机的广播响起了。

沈若雪最后看了一眼眼前这些真心关爱着自己的长辈，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即她便转过身，走向顾建业。她主动地张开双臂，给了顾建业一个用力的拥抱。“保重。”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保重。”顾建业也轻轻地回抱着她。

然后，沈若雪便毅然决然地松开了手。转过身，拖着的行李，没有再回头，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条通往未知世界的登机通道。

顾建业突然有点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将隔着万里的重洋，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送走了沈若雪，顾建业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空落落的。于是他将自己更加疯狂地投入到了学业和对南方事业的遥控指挥之中。

他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就修完了清华建筑系所有本科和研究生的核心课程，并以一篇关于“模块化建筑与未来城市生态系统”的毕业论文，提前拿到了自己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1982年的夏天。当他的同班同学们，还在为大三的课程设计而焦头烂额时。顾建业已经正式地结束了他那传奇般的清华生涯。

毕业典礼那天，他没有穿学士服，也没有参加任何庆祝活动。他只是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从前的湖畔，那个熟悉的石凳上。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从美国寄来的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是哈佛大学那标志性的古老校门。而背面是沈若雪那手娟秀而熟悉的字迹：

“这边秋意渐浓，念你。”

“另：我已选修了经济学的双学位。你书里说的那个增长的极限，或许并不绝对。”

顾建业看着那行字，笑了。他知道，沈若雪已经开始在更广阔的天空，舒展出了属于她自己的翅膀。

是时候了，他也该回到那片风起云涌的南海之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