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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设武昌师范学堂只是解决了扫盲教育的“师”的问题,想要把蒙学学堂办起来,尚需解决“堂”的问题。
彭刚携以萧国英、萧国达为首的江夏县、汉阳县两县代表在武昌师范学堂内参观了一番。
略略参观了一阵,彭刚领着他们来到武昌师范学堂一进院的一株银杏树下席地盘腿而坐议事。
“诸位不必拘礼。今日把大家伙聚在一起,是想跟大家唠唠娃娃们读书的事。”就坐后,彭刚开门见山,语气如同拉家常一般。
虽说彭刚已经让这些农会代表不必拘礼,可这些农会代表,连同和彭刚有亲戚关系的两县农会总理事萧国英、萧国达在内,仍旧表现得相当拘谨,生怕在彭刚面前失态失言。
彭刚眉头微锁,说道:“顺利的话,武昌师范学堂的第一批师范学生,明年此时便可毕业出师。师资将渐有着落,然则,校舍何在?总不能让蒙童们都在打谷场、树荫下上课吧?你们久在地方乡里,可有良策?”
萧国英面露难色,他语气沉重,显然此事已困扰他多时:“殿下所虑极是,殿下……读书是天大的好事,谁不想自家娃崽出息?可是……这盖学堂的钱粮又从何而来?总不能让农会信用社出钱粮吧。
请先生的束脩,我们农会凑凑能凑齐,可这盖学堂的砖瓦木料乃至人工,加起来可是天大一笔钱粮……属下近日亦为此事焦灼。江夏县库帑紧张,目下县里的经费几乎都来源于农会信用社,腾挪不出这笔巨款。若摊派于民,恐伤殿下仁德之名,亦违我殿爱民之本意。江夏、汉阳二县百姓亦无力承担。”
萧国英最初的想法是由农会每年攒钱粮把蒙学学堂给盖起来。
但江夏县去年刚刚经历了战乱,百业初兴,想攒出盖大几十上百所蒙学学堂的钱,只怕是要好几年的时间。
而武昌师范学堂的这批师范学生明年就能出来,彭刚说得也在理,到时候总不能让蒙童在打谷场、树荫下上课吧?
至于农会信用社的钱粮,那是用于恢复农业生产的。
再者,从农会信用社借钱粮盖几所十几所蒙学学堂尚可,可他们现在所需的蒙学学堂不仅仅是十几所,问农会信用社借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萧国达补充说道:“兴建新学堂,耗资甚大,时日漫长,且寻觅合适地基本就不易,砖瓦木石人工,样样皆需钱粮时间,只怕远水难解近渴。”
彭刚静静听着,等农会代表们说完后,开口说道:“蒙学学堂老师的束脩不必农会出,由殿里拨付。
我们自平在山一路打到武汉三镇,沿途所见的各处村镇,最高大、最宽敞、位置最便中的屋舍无非两类:庙宇与祠堂。
你二人且说说,江夏、汉阳两县,此类屋舍共有多少?其中香火稀薄、僧道离散、或常年闲置的,又有几何?”
这批蒙学学堂彭刚采取的是公办的形式负责兜底,学堂的教师直接给吃财政饭,用不着农会操心。
当然,后续富裕县的农会乃至民间其他力量有能力办民办的蒙学学堂,只要用的是北殿官方的教材,提供的教师能通过官方的考核,取得教师资质,有固定的教学场所,彭刚也是支持的。
萧国英凝思良久,据实回禀道:“回殿下,大小庙观祠堂,确实为数不少。仅江夏一县尚存的各类祠庙就不下百处。其中……嗯,约有四成,香火零落,殿宇残破。尤其不少小庙,自战事兴起,僧道还俗逃亡者众,已是蛛网尘封。祠堂亦是,平日多是空锁。”
彭刚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既然如此,何不物尽其用?”
庙宇祠堂的用料比一般的民居好得多,多为砖石建筑,且厅堂宽敞明亮,用现成的庙宇祠堂办学正合适。
“殿下,您的意思是……?”萧国达试探着问道,心中已隐约猜到彭刚的意思。
“正如你们所想!”彭刚思路清晰地说道。
“就将这些闲置的庙产、祠堂,清查出来,略加修缮改造,充作蒙学学堂之用!
国达、国英你们二人是江夏、汉阳两县农会的总理事,回去之后你们即刻牵头,由农会组成专组,彻底清查两县所有此类房产,分类处置。
香火鼎盛的大庙,暂时不动。确有其主、仍在使用的祠堂,与族老协商,可否白日借出厅堂办学,给予补偿或褒奖。无主荒庙、香火已绝的小庙、以及那些族丁零落已无力维持的闲置祠堂,一律由农会登记造册,征为公用。
完成登记后,直接上报殿里,供殿里选址开办初级蒙学学堂。
被殿里选定为蒙学学堂的庙宇祠堂,农会立即组织人手进行修缮,清除杂草,修补漏顶,加固门窗,粉刷墙壁。
殿内神像佛龛,或请至偏殿集中安置,或由本地百姓自行请回供奉,若实无主且非**祀者,亦可谨慎移除。将正殿、宽敞的厢房辟为讲堂,打造结实耐用的桌椅板凳,为来年蒙学学堂的开办做准备。
此举工程甚大,我会让工兵团下乡襄助你们那修缮学堂,但更多的还是要靠你们农会自己的力量。”
在彭刚敲定的教育纲要中。
初级蒙学对应的是初小,高级蒙学对应的是高小。
最初的两年,高级蒙学恐怕是找不到多少符合资质的学生,头两年的办的蒙学学堂,主要还是以初级蒙学为主,先夯实基础。
萧国英眼睛一亮,点头赞同道:“此举甚好,一可速效!现成屋舍,稍加整理便可使用,费不了太多的时间,立解燃眉之急!二可省费!所费仅修缮之资,不及新建十一,可省下大笔钱粮!”
萧国达听得心潮澎湃,但作为政策具体执行者,不免虑及实际困难,谨慎道:“殿下圣明!此策确能解困局!然……恐有乡绅耆老,尤其是宗族长辈,视祠堂为祖产圣地,反对之声……”
江夏县现在没有大族,做什么都比萧国达所在的汉阳县阻力小,萧国达所要考虑的困难要比萧国英多。
“所以要因势利导,区别对待!”彭刚打断了萧国达。
“要与他们言明,祠堂白日书声琅琅,孩童启蒙向学,正是光宗耀祖、绵延族运之大善事,远胜空锁闲置积尘!愿出借祠堂的开明宗族乡绅,我北殿亦可给予褒奖匾额,给与他们本族子弟就学的便利,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若冥顽不化,阻挠我殿庙祠兴学大计……”
说到这里,彭刚说话的语气略沉:“便晓以大势,告知此乃北殿根本之策,为开蒙扫盲,利在千秋。孰轻孰重,让他们自己掂量!”
彭刚自认为比起洪秀全、杨秀清他们,北殿对庙宇和祠堂的态度已经够温和了。
至少彭刚不会把事情做绝,还会讲道理。
换做是洪秀全、杨秀清他们,管你庙宇里供奉的什么神仙,管你是传承多少代的大族,只要不是供奉天父天兄的庙祠,统统给你砸喽扬喽。
武昌师范学堂的银杏树下,庙祠兴学的计划就此敲定,从江夏县、汉阳县两县先行试点开展。
计议毕庙祠兴学之事,彭刚起身跨上他的豹花骢,驰马返回武昌城。
途经武昌城郊的菜畦田地,彭刚勒马立于武昌城外的田垄高处,春风拂面而来。
武昌的空气中已经不再有硝烟与尸体的刺鼻腥臭之气,扑鼻而来的是新翻泥土的湿润芬芳与混杂着草木嫩芽的清甜。
彭刚目光所及之处,不再是金戈铁**战场,而是一片被春水浸透的广袤水田,宛如一面面巨大、破碎的镜子,映照着初春略显苍白的苍穹流云。
这片去年被战火犁过的土地上,真正的犁铧正在耕耘着这片沃土。
农民们大多卷起了裤腿,赤裸的双脚深深陷在冰凉而柔软的泥浆里,他们的脊背弯曲着,几乎与水面平行。
整田的汉子扶着犁,驱赶着鼻孔喷着白雾的水牛。沉重的铁犁划过水面,翻开深黑色的、肥沃的淤泥,泥浪翻滚,将去岁的稻根和杂草深深埋入地下,化作今岁的养料。
更多的农民则分散在已平整好的水田里,正在进行最精细也最劳累的活计:插秧。
他们身前飘着一只只盛满嫩绿秧苗的木盆或竹篓。
只见他们左手熟练地分出一撮秧苗,右手飞快地将其捻入泥中。
手指入水、分秧、**、提起,动作迅捷、准确,似是千百代人的机械重复后已形成的本能。
翠绿的秧苗被精准地按一定的行距、株距植入水中,星星点点,很快便成行成列,如同整齐的军阵。
田埂上,有妇孺送来解渴的粗茶和简单的饭食。
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农坐在田边,仔细地修补着农具。
老农布满老茧的手指灵活地缠绕着麻绳,敲打着犁铧,眼神专注而虔诚,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他们脸上的皱纹里刻满了风霜,也刻满了对土地的敬畏与期盼。
望着这片与时间赛跑的繁忙春耕景象,彭刚心中涌动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以雷霆之势夺取了这片土地,但真正要滋养撑起一个新政权,靠的并非是刀剑铳炮,而是眼前这泥水中每一株被小心栽下的禾苗,是农民们这弯下的脊背和深陷泥淖的双脚。
洪杨等人在广西时梦想中的那个人人饱暖的天国,真正的根基,并非天京高耸坚固的城墙,亦非天父天兄的神眷,而是眼前这群看似卑微、实则伟大的劳苦大众。
回到武昌城的北王府,未及入府,彭刚便见一欣喜若狂,不修边幅的虬髯大汉立于北王府仪门前。
彭刚定睛一看,北王府仪门前之人原来是六团团长陈阿九。
见到彭刚,陈阿九大步流星,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几乎是吼叫着向彭刚报喜:“殿下!哈哈哈!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何喜之有啊?”彭刚笑着问道。
陈阿九是具体负责指挥北殿水师作战的军事主官,他亲自来武昌当面向彭刚报喜奏捷。说明北殿水师这几个月在洞庭湖的巡视没有白费功夫,定是有所斩获,而且这个斩获还不小。
陈阿九也是个见过世面的江湖人,些许微末功劳不至于高兴成这样。若非是打了天大的胜仗,绝不会如此失态。
“殿下!哈哈哈!发了!我们发了!”
兴奋得意之下的陈阿九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几步抢到彭刚面前,激动得双手都在空中比划,唾沫星子横飞。
直到彭刚一旁的黄大彪朝陈阿九挤眉弄眼,提醒陈阿九注意仪态,陈阿九这才反应过来时,先朝彭刚行了礼。
“慢点说。”彭刚说道,“把气先喘匀了再说话。”
陈阿九狠狠喘了几口粗气,脸上笑得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声音因极度兴奋而更加洪亮:“殿下!是粮饷!四川那帮清军给湖南送的粮饷,足足有四十五万两雪花银!全他**是成色上佳的四川官锭!还有八万石好谷!哈哈哈,全让咱在洞庭湖君山附近让咱们水师一口给吞了!连皮带骨,一点都没糟践!”
陈阿九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地描述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洞庭湖战场:“**的清军船队,拖得老长,防备稀松!我带着水师的弟兄们,趁着晨雾,拦腰就撞了过去!杀声一起,那帮押运的绿营兵就是个样子货,没放几炮几铳就哭爹喊娘,跳水的跳水,跪地求饶的求饶!咱都没费多大劲,就跟拎小鸡似的,全给拿下了!
殿下您没瞧见呐!那装银子的箱子,沉得哟,四个弟兄抬一箱都费劲!撬开一看,白花花的官银,晃得人眼晕!还有那粮船,吃水线深得都快到船舷了,全是新米!香得很!”
说着,陈阿九伸出粗壮的手指,掰着数给彭刚听,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经初步清点,四十五万两四川官锭,只多不少!粮米有点可惜了,这帮四川佬过三峡时三峡水险,沉了些船,两万石好谷子喂了鱼。
不过咱们也顺手捞了一百三十多条好船,不少火药铅子,刀枪旗帜无算!哈哈哈,张亮基和骆秉章那两个老小子,这会儿怕是哭都找不着调门了!”
四十五两雪花银,八万石新米,一百三十多条好船,这样的战果确实丰厚。
荆州战役之后,北殿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如此之多的缴获了。
时间最近的巴陵城南大营、新墙河大营破营之战,北殿和辅殿在这一战中的战果更多的是毙俘清军人员,缴获的钱粮实际上并不是很多。
“六团将士伤亡情况如何?”彭刚问及六团在这一战中的伤亡。
“折损了一百零五号兄弟,伤亡除了雾重造成的少许误伤之外,多是由川营重庆镇总兵余万春的镇标营亲兵造成的,偌大一个船队,三千多号运丁水手,也就余万春的四百来号镇标营标兵有些血性,勉强抵挡住了咱们一阵。”陈阿九回答说道。
“余万春现在何处?俘虏了多少运丁水手?”彭刚闻言眉头一皱,问道。
六团是彭刚唯一的常备水师团,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卒,虽说此战缴获丰厚,战损比听起来也很好看,不过一百零五人的伤亡不小了。
“余万春被我给活捉了,连同俘获的两千四百五十五名运丁水手,由团副陈淼解运武昌。我乘轻舟快船而来,要比他们快些,他们明日便可抵达武昌。”陈阿九向彭刚汇报完,拍起了彭刚的马屁。
“殿下真乃在世诸葛,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料定必有清军粮船去往长沙,让我们六团日夜巡视留意,方有此大捷。”
在世诸葛,这是左宗棠喜欢的名号,彭刚对这个名号并不感冒。
再者,以湖南一省之财政难以供养十万大军,且湖南的清军中还有不少是清廷的野战部队,供养这些部队的粮饷可比一般部队高。
稍微动点脑子都知道骆秉章他们肯定要想办法从外省协济粮饷供应湖南的清军。
彭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陈阿九暂时先下去休息。
翌日,六团团副陈淼押运着洞庭湖君山一战中缴获的物资,俘虏的四川运丁水手抵达武昌。
彭刚在北王府的西花厅单独召见了陈淼,问及洞庭湖君山一战的经过。
一战伤亡过百,放眼北殿过往的战史都很罕见,洞庭湖君山一战,恐怕没有陈阿九说得那么轻松写意。
陈阿九撇开大部队和陈阿九,只身先赶到武昌向彭刚当面奏捷一事,这种行为本身也有点反常。
陈淼是彭刚亲自带出来的一期生,比陈阿九更了解彭刚的性子,不敢添油加醋,更不敢有所隐瞒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洞庭湖君山战役的经过告知彭刚。
押运粮饷的四川运丁水手多数不堪一击不假,可余万春的镇标营还是比较精悍能打的。
当时陈淼主张发挥北殿水师舰船的火力优势,压制余万春的镇标营船队,徐徐图之,反正清军在洞庭湖没有水师部队敢来救援余万春所部清军,他们有的是时间。
可陈阿九或因性急之故,亦或许是为了逞能,没有听进陈淼的劝阻。
直接带着五六百号广西湖南老兄弟一窝蜂压了上去,直接接舷跳帮作战,迅速打垮了余万春的镇标营,取得了此次的洞庭湖君山大捷。
听到陈阿九直接带了五六百广西湖南老兄弟直接一拥而上,彭刚不由得面色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次伤亡的一百零五号水师将士,不会全是广西湘南的老兄弟吧?!
广西老兄弟和湘南的老兄弟虽然是当下北殿的精华所在,作战勇猛,战时能做到如指臂使,可也不能像陈阿九这么用。
彭刚素来爱惜他的士卒,尤其是老卒,毕竟经过血火淬炼出来的老卒难得,短时间难以补充。
譬如当初攻打陶恩培守的衡州府府城衡阳时。
衡阳的两千守军实为乌合之众,要是彭刚照陈阿九的这种莽夫打法,用不了大半个月,堆人命最多两三天就能拿下来衡州府府城衡阳。
可彭刚并没有那么做,而是让罗大纲老老实实地穴地裂墙,等城墙塌了之后再攻城。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宁可多耗费些时间和物资,也要尽可能地减少北殿士卒的伤亡。
罗大纲和陈阿九都为海寇出身,加入北殿前为纵横粤桂地区的悍匪,两人作战时表现出来的那股子勇猛和冲劲没的说。
但罗大纲的勇并不是匹夫之莽撞,罗大纲临战时能做到收放有度,不会上头,会动脑子。
比之已经能独当一面的罗大纲,陈阿九差得还是有些远了。
“将洞庭湖君山一战的伤亡人员汇总一份名单交给我。”
彭刚对眼前面带愧色,局促不安的六团团副陈淼说道。
陈淼早有准备,从衣领中掏出已经准备好的伤亡人员名单呈递给彭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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