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老狐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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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金銮大殿，天未亮已满朝齐聚。

殿内香炉三座，丹烟缭绕，黄帷半垂，宫人静立不动，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是一次少有的“诏议”。非为边军奏战，也非为封爵勋贵。

而是——魂律。女帝临阶而坐，凤袍压身，面无表情。

御案之后，林峰立于左侧，白衣黑带，未着官袍，只系大理寺少卿腰绶，神色如常，像极了一柄未出鞘的剑。

“沈卿。”女帝轻声开口。

林峰顿首：“臣在。”

女帝一字一句：“孤允你议律，今**便说。”

“是非功过，由朝堂定。但你记住——若你敢设此局为私利，孤第一个斩你。”

林峰一揖到底：“臣领旨。”

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殿内百官。左列为文，右列为武。

兵部尚书沈戟眉头紧锁，户部侍郎高如槐拈须不语，太常卿、礼部、御史、枢密使皆在场。

而殿角之处，大理寺正卿林尧，正立于众后。

那人鬓发微霜，面色冷峻，一如当年，亲手将林峰逐出林家之时。

他目光冷淡，只淡淡看了林峰一眼，未作声。

林峰目不斜视，开口道：“臣，沈策，受陛下所托，拟定魂都三策。第一策——魂修合法。”

他声音不疾不徐，字字清晰：“自朝律设魂刑以来，魂修未入官籍者，皆视为野魂，罪可杀。此规过苛，致使天下魂者不敢修、不敢报、不敢现。”

“然魂修者多为灾后之民，骨折魂裂者不得不以术续命。若以刑压之，不如弃之。臣之建议，是设魂籍，定魂律，予以官正。以法容魂，以魂为律。”

此言一出，朝堂微动。几位年老御史眼中已有异色。

“第二策。”林峰继续：“魂印可考。”

“魂修之术，驳杂不一，邪道猖行，民难辨之。臣以为，天下需设一印堂，统御魂印之纹，准定五品九级。凡有术者，皆可送印为籍。”

“凡入品者，皆可入政、入军、入教。不再以魂术之出身论人，而以魂印之正否定罪。以印示道，以考止伪。”

兵部尚书沈戟冷哼一声：“空谈理想！魂印谁来审？若有人贿印为品，你如何判？”

林峰一揖，不急：“所以有第三策——魂枷为律。臣建言，设魂监使一职。”

“专掌魂律之施行、魂印之审核、魂术之纠偏。若有人徇私假印，魂监使可越部直断，交大理寺审正。此职为转轮使，由朝廷亲定。若阁下担忧徇私之乱——”

林峰语气一顿，环视四座：“臣可自请为首任魂监使，受朝堂钦命，三年为期，事成留名，事败伏诛。”

轰。朝堂顿时哗然！

连太常卿都忍不住低声道：“这沈策疯了不成？”

“魂监使乃权中之权，不设平衡，他便是**！这与旧年太学之乱，有何区别！”

兵部尚书当即上前两步，拱手高声：“启奏陛下——臣以为，三策不当施行！魂籍之设，等同承认野魂之合法性，动摇法基。”

“魂印之定，将令各派术宗自行争利，难有公断。魂监之设，更是手伸户部、兵部、刑部之外，开此口子，来日如何收场？”

他言语一顿，神情肃然：“魂修者非不能管。只是不能由魂人自管。朝堂律制，从无例外！”

林峰缓缓转身，与他相对：“兵部大人之意，是魂修不可立法？”

沈戟冷声：“不错。朝律只议人律，不议鬼道。你之三策，已越雷池。”

林峰轻笑，缓步上前。

他目光平静，却步步生威：“那沈某请问。灾后十年，户部登记之魂修者多少？”

“边军留守，多少为魂兵之身？青冥山一役，陛下亲征之中军，又有几人是持印魂师？若魂者不可用，那你们用的是什么？”

他语声冷了几分：“若不可管，那你们——凭什么指使？”

这话一出，大殿再度寂静。

林峰缓缓抬头，看向殿上的女帝。“臣提三策。不是为立宗。也不是为立派。”

“是为将魂修之人，从泥地里拉出来，正名。为魂者开籍，为魂者设印，为魂者立律。若不行——那这朝堂之下，魂者永为弃子。”

女帝未语。却缓缓从御座上站起，衣袍垂地，步履无声。

她望着林峰，声音极轻：“你说得，孤听进去了。”

“今日朝会，留议三日。有异议者，可三日内上本。若三日无谏——魂都三策，准。”

……

议毕。

林峰退下，未进内殿。一身白衣，缓步行至丹陛之下，仰头望天。

秦苏立于殿角，快步走来。

“你疯了。”她低声道。

林峰摇头：“我未疯。我只是不想再看着魂修之人，低头过活。”

秦苏沉声：“你若真做了魂监使，一旦身份露了——林家第一个要你死。”

林峰轻轻一笑。“那不是早该如此了么？”

话音刚落，一缕风从丹陛下方吹起，绕过长阶，卷入他衣袍，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魂息。

青冥诀，风息感识。

第三重之技，微不可察，却能在心神宁定之际，牵引灵脉，勘察一域之气象动荡。

今日之殿堂之下，非只为魂都三策。

林峰心里清楚，这才是开局。真正的大局，才刚起步。朝堂之下，有三局悄然成形。

他缓步下阶，拢袖而立，身后秦苏亦收声，不再多言。

……

第一局，是“太学新规之争”。源自太后旧党回流，有意推翻当年太学废制，重设六品十部，将魂修之法以“术宗之学”再归太常。

言是为正学立骨，实为将魂籍权柄，夺自新政之手。

林峰知此意，便先一步将“魂印可考”并入三策之中，封死太常插手之门。

他以魂为印，不再论派。这是死棋，也是明棋。但太常不是没动作。

风息感识之下，林峰已窥得消息——

三日前，太常卿密会太学生数人，欲扶持一位“魂道正统”新师上位，名为柳寒之。

乃是苏家远亲，昔日苏卿儿曾提过，此人幼时便入魂修，号称“魂道三才子”之一。

他若立，太学之门便是旧派复兴。

林峰需破此局。他手无军兵，无官爵可调，唯一能用的，是“律”。

他写下一封密令，当夜送往大理寺中堂，由副卿暗审柳寒之三年前一笔“术阁魂息走私案”。

案底深藏，不足为凭，但足以拖延三日。

只要拖住柳寒，太常旧党便无旗可立。

此局，先下一子。第二局，是“户部抽税之策”。

林峰早知三策一出，户部必然反弹。魂籍之设，意味着“魂人可入商道”。

可商道有税，魂人若不纳税，便是漏网。若纳税，那便与朝民无异。高如槐那位老狐狸，怎会轻易答应？

但林峰早布一棋。他命人于魂印初设之后，便开始暗访“魂商市集”，收集近十年魂师自由交易的账本残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