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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2023年6月5日,周三

夏天到了。

西京的春夏之间很少有什么绵延的衔接,五月底可能都只有二十度,端午过了第一天,猛然就飙到了三十八度,满街走的都是熟人,个个眯起眼睛来汗流浃背。

徐行下午从飞扬集团开完会出来,路上接到一个旧同事给她打电话,劈头就问:“小行,你还在做咨询吗?接不接小公司的业务。”

这个同事姓秦,单名一个专字,以前在华光做财务控制,和徐行同期,都是新人,都要刷资历,经常见到了就聊聊天,关系很不错,两年多后他就跳槽了,但大家一直都有联系。

秦专是山东人,其貌不扬,黑黑瘦瘦的,三十岁不到脑门之上已经地中海,所谓喝了磨刀水,秀气在里头,他十年职场换了四个工作,每次都能斜向升迁,和他同时开始工作的人如果蹲在一家公司过一天做一天,现在比他低**都很正常。

徐行跟他寒暄了两句,然后说:“其他人介绍的难说,你介绍的那怎么都是要接的,说吧,我能为你做什么。”

秦专三言两语,给徐行介绍了一个新客户——

这家公司在平城,名叫重明文化,一百多号人,规模不大,做互联网内容生产和发放的,一年有两千多万净利润,在一个很小的细分领域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他们这个业务规模没有办法自己上市,最近正和一家互联网领域的大上市公司谈收购,意向已经谈得七七八八了,业务交流下来,大家都觉得能双赢,结果问题出在了背景调查上。文化公司,老板是文化人,员工是文化人,客户也是文化人,文化人,往往就不是规矩人,因此整个公司上下除了财务和法务两个员工,没有一个人喜欢规章制度,也没有一个人认为公司需要规章制度,美其名曰自由滋养创意,创意带来金钱。

他们都觉得这句话特别带劲儿,按照这个路子运营也一直没出什么差错,但审计公司和收购方就不干了,其他且不说,收购要能成功,财务的规范得过关吧,起码的组织架构和日常运营状况人家也是要看的吧,一团糟实在没法加分吧?

秦专是重明文化总经理的亲戚,自己帮兄弟梳理财务状况,再找徐行帮他们看看组织架构和人力方面的规章制度,需求并不复杂。

徐行和秦专聊了几句,去了一趟平城,两天就把这个合同拿下来了,合同金额一百来万半年服务期,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个差出得还是很有效率的。

她清早到的平城,忙到晚上十一点,第二天九点继续开会,夜色降临后饭都没吃,买了十点的机票往西京赶。

电话通知家里人,季平安很诧异:“徐总,你这么跑不累吗?”

徐行说:“明天早上还有事儿。”

季平安说:“哦。”又说:“事业型大女主不好当啊,你以前的行程好像还没这么紧凑,怎么还越来越累了。”

徐行干笑了两声。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听,上一个问起的是何祖儿。

几天前她带何祖儿去见客户,回来路上她突然说:“老板,你最近很少出差了哦。”

徐行说:“有吗?”

何祖儿对她的日程烂熟于心,拿数据说话。

她说:“你以前一个月平均拜访异地客户三到五次,大部分是短途,最多三天就回来,频率一直很稳定,但是最近三个月你只出去两次,而且都是当天往返,最早一班机最晚一班机,明明第二天也没啥特别的事需要赶回来的,还有啊。”

她打开手机上自己的工作日志看了看:“以前你都跟新客户都是当面做keygroup访谈的,最近三次都是视频电话和问卷做的。”

徐行当时就不响了,低着头装作看手机,何祖儿没注意到她神色变化,还在说:“上港晟轩那个单你签下来之后,压根就没去过了,每次都是跟他们开电话会议。”

她是真的在虚心请教:“老板,你一向来说我们这一行是最认人的,现场有神灵,什么视频电话,电话会议,纸上谈兵的效果都不好,怎么现在改模式了吗?”

徐行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更不用说解释了。

她那天回公司之后,独自在办公室坐了很久,凝视着自己眼前一排红色铅笔,胸口一点郁气充塞,无论如何深呼吸都不散去,让她五内不安。

因为何祖儿是对的。

有一些客户是小公司,勉强可以说不重要,线上应付过去就行,但徐行其他有些客户比飞扬集团只大不小,有的总部在外地,有的虽然本部在西京但各地都有分公司,那是实实在在需要去跑的。

给人当顾问,必须掌握第一手的信息,要掌握第一手信息,就必须保持亲临现场的频率,派项目组盯场只能作为业务辅助,因为清道夫是个小公司,最大的资产和本钱就是徐行自己。

客户认人,认的是徐行本人。

她内心深处是以此为傲的。

如何祖儿所说,她从前几乎每个礼拜都要跑出去一两趟,外地两天一夜,或周边一天一夜——提前一夜到达工作地点,睡足七小时,再做个价格四位数的面膜——面膜其实没用,智商税,但有能力花这个钱去得到十五分钟滋润的人,往往就会对自己有更大的信心。

信心就是一切。

她本来也很喜欢异地的豪华酒店,工作后去做个spa,或独自在101楼的餐厅吃一顿M9的牛排大餐,都是对自己努力工作的奖赏,遥望灯火如焚的华丽夜景属于充电的一部分。

是什么改变了她?

徐行不敢继续往下想,但她不能不想,只是在得出结论之前,她喉头已经先哽住了——强烈的挫败感变成了有形之物,从心底升腾起来,让她忽然之间无法顺畅呼吸。

她不再愿意独自待在异地,独自度过长夜,因为当她忙完之后喘口气,脑子里会很自然地浮起一个念头——

季平安在哪里。

他在干什么。

那个电话,他在用吗?

想是想不清楚的,于是徐行查岗——晚上九点十点打视频电话回家,季平安多半都在,他接起电话,一般都是先转去给徐行看旁边做作业的季繁。

十一二点打回去,他就在客厅看电视或者看书了,毫无异状。

甚至第二天很早踩着他开机的点儿打过去,也一切正常,他要么还在床上躺着,要么在客厅坐着。

只不过,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徐行知道什么叫做预期实现。

你觉得一个人是坏人,以对待坏人的方式去对待他,那他迟早一定会变成坏人。

人会亲手塑造了自己的世界,哪怕从其他人眼里看出去是被动的。

但还是那句话,医人者不自医。

跟别人说道理是很容易的,到自己可不是一码事。

于是她下意识地选择了最安全的预防方式——尽可能在家,尤其是晚上。

至于白天,她给季平安打电话的频率也高了很多,而且十个电话里有八个是视频——她从前是最不耐烦打视频的,因为打视频要看着镜头,全神贯注地打,不能一边说话一边做别的。

打过去往往又无话可说,季医生就难免诧异:“怎么了徐总?”

她只能讪笑。

其实可以说的是:“想你了,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没有人不吃这一套的。

可人心有自己的主见,生出芥蒂之后,多少贴心的密语就被卡在了咽喉里,她不再说得出口。

季平安一句话说得徐行左思右想,挂了之后好一阵子才想起要把自己的行程发工作群。

她的安排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她今晚回来,公司的人就要配合安排明天的工作,高黎也要来接她。

一秒钟之后,高黎还没跟徐行确认接机的时间地点,何祖儿的电话过来了。

“老板,今天我来接你好不好。”

接机一向来是高黎的工作,徐行自然就问:“为什么?”

何祖儿说:“没什么,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老板……”

她拖了个软绵绵的长调,“你让我来吧。”

徐行犹豫了一下,因为她累了。

从进重明办公室第一秒钟,她就没停过跟人说话,开会说,吃饭的时候说,私下一对一和高管们说,见缝插针要处理其他客户突然冒出来的需求,等一下在去机场的路上还要给飞扬集团做两个电话面试。

喉咙昨天晚上就开始发干发哑,靠着不断喷润喉喷雾才撑到今天。

这个工作强度本身不算稀奇,开会是徐行日常的一部分,只不过这一回她算是领教了文化公司那些轴人的厉害,别人做生意,脑子里长的是按部就班发育的神经元,文化人走生意,脑子里是好多条缠在一块儿的章鱼。

十多个人围一桌,一会儿一个主意,一会儿一个想法,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要么沉默很长时间,要么同时有几个人抢话,还谁都不服谁。

会议主题本来很明确,也按照议程12345在讨论的,结果刚到第二点,老板突然大撒把自己跑去说第五点的情况了,高谈阔论半天之后一拍脑袋:“哎哟,说远了。”

这还算好的,还知道自己说远了。

更多的时候是忽然有人会在A话题的间歇突然问老板:“我们跟九天那个项目,你说报价多少比较好。”然后一屋子人开始谈论那个项目,还有现场调方案出来投屏的,整个会议主题都一秒钟变卦,气得把徐行几次想脱下高跟鞋往桌子上敲。

越是高度集中注意力还要防止其他人跑偏,自然就越累,说了一天相当于其他客户那里说三天,徐行在飞机上书都不看了,昏昏欲睡一直到落地。

现在提到要聊天,如果是换了另一个人,徐行万万不会答应,但那是何祖儿啊。

说是员工,确实是员工,说那是妹妹,也确实是妹妹,抬头不见低头见,朝朝暮暮的。

还有一点徐行放不下,何祖儿平常干啥都是很有主张,突然这么小心翼翼,可怜兮兮,不是常态。

既然如此,那累就累点儿吧。

徐行就犹豫了一秒,然后:“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怎么来接我啊?要打车的话我落地自己来打,你在出口等我就行。”

何祖儿说:“我开车过来啦。”

徐行说:“你开车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印象里何祖儿来上班都是打车,有时早到很大一会儿,有时候迟到,视乎她昨晚几点睡的。

何祖儿说:“我以前不开,今年生日的时候我妈妈给我买了个车,前几天才交,全新哎老板,我爸妈都没坐过,你第一个坐哎。”

徐行毫不感动:“那意思还是你没自己开过几天车呗,机场要走高速,又是晚上,你这一出来妥妥的马路杀手,使不得。”

何祖儿笑:“老板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我每次出去玩都租车自己开,美洲澳洲非洲都开过,和家里人自驾游我也跟他们换手当司机的,放心吧,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到家。”

她言之凿凿,很有信心,徐行只好答应,打定主意是一上车觉得不对就让何祖儿下来,宁可弃车,不可冒险,毕竟命只有一条。

结果她的顾虑是多余的,车子一启动徐行就估摸出来了,何祖儿是老司机,车开得又快又稳。

徐行伸长腿放下心,一句没多寒暄,直接就转到了正题上,说:“小妞,你这么晚非要来接我跟我聊天,是有什么事吗?”

何祖儿正襟危坐,目视前方道路面无表情,可毕竟那么熟了,徐行看得出来她刻意隐藏在平静神色之下的不快乐,此刻扁了扁嘴,没有马上作答。

徐行觉得不妙,说:“大小姐,你可别说你要辞职,我最近事情多得受不了,你辞职我就歇菜了。”

何祖儿嘴角往上扯了扯,就当笑过了,慢吞吞地说:“和工作没关系。”

“那就是私事咯,家里的事还是感情的事。”

“也和家里没关系。”

她这么往外挤牙膏,徐行只能等着,等到她终于继续:“哎哟,就是那种,说给别人听的话,自己会想要找个洞钻进去的破事。”

徐行不以为然,说:“不至于吧。”

何祖儿看她一眼:“老板,我说出来,你不要笑话我。”

“好。”

何祖儿说:“也不要跟我讲道理,道理嘛我都懂的。”

徐行失笑,说“你这就有点为难我了是不是,还不让我讲道理。”

何祖儿撅嘴:“老板!”

“行行行,不讲道理。”徐行拿出了哄女儿的态度。

毕竟季繁有时候也会这样讲:“妈咪,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但是你不要跟我讲道理。”

小孩子能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无非就是不小心尿了裤子,或者把最喜欢的玩具笔送了给好朋友自己想要再买一支。

在徐行眼里,何祖儿能遇到的问题多半性质也差不多。

何祖儿还不放心:“拉钩!”

开了智驾,一只手可以离开方向盘了,她隆重地对着徐行伸出小拇指。

徐行哭笑不得,真的跟她拉了一下:“拉钩,到底啥事儿。”

何祖儿叹口气,说:“一言以蔽之吧,我去跟高黎表白,他拒绝我了。”

徐行一愣。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还真挺大。

“你表白了?他拒绝了?”

何祖儿抽了抽鼻子,“嗯。”

忽然用力眨眼睛,脸不自然地略往车窗外偏了一点儿,眼泪在一闪而过的路灯影里闪闪发亮。

“我昨天晚上心血来潮约他出来喝东西,本来呢,是预备他根本不会答应的,反正我就问问,结果,他答应了。”

“哦,去的哪儿喝东西?”

“公司旁边那个本来咖啡屋,有生姜拿铁那种奇奇怪怪喝的,我给你买过的。”

她这个时候还记得生姜拿铁。

“然后呢。”

“我约他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就是心血来潮嘛,想见见他,结果他真的来了,进了**都没坐热,我脑子一热,就跟他表白了。”

徐行说:“你说啥了?”

也许何祖儿所说的表白,在高黎那里只是一个玩笑,他的拒绝可能就同样是一个玩笑。

何祖儿垂下眼睑:“我直说的,原话就是,小黎哥,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搞对象不。”复述的语气还挺严肃。

徐行喃喃自语:“这么不讲武德,单刀直入的吗?”

何祖儿啪一声拍自己脑门,懊恼都写在脸上:“老板我跟你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瞬间就跟吃错了药一样,就觉得这句话哽在我喉咙里,不说出来我就要噎死了。”

她长长叹口气:“他当时还在扫码准备点喝的,估计都没回过神来呢,我就说了。”

徐行说:“好吧,说就说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何祖儿苦笑:“就是说咯。”

她继续:“然后他说,不行。”

她猛扭头看着徐行:“老板,你能信吗?他就这么跟我说的,不行。”

何祖儿的眼睛画了上下眼线,粘了假睫毛,瞪起来贼大,闪闪发光,“你能信?”

两个字拒绝,斩钉截铁毫无余地,似乎是过分了一点,仔细想想,倒一点不意外,这不就是高黎的特色与风格。

如果他会虚与委蛇来事儿,懂分寸情商高善沟通,说不定何祖儿对他没半点兴趣——这一类型的她从小到大不知道见过多少。

人的一切都是双刃剑,美好品质的背面一定也带着某种阴影,看什么时候令人眼前一黑。

徐行说:“高黎这么说,我还是信的。”

她拍拍何祖儿的手背表示安慰,说:“他就说了不行,没解释吗。”

何祖儿语气低落地说:“他说了别的。”

徐行听她一五一十把两个人的对话描述了一遍。

他说的内容,徐行很多是一早就知道的。

他的出身,他的家境,他的困难,他的彷徨,他的压力,他的忧虑。

她当时让高黎来公司上班,连面试流程都没走,原因有两个,第一是清道夫工作室需要一个多面手,能当司机,能出外勤,能料理公司内部需要对外协商的事,不分白天黑夜跟着徐行跑东跑西见客户做项目,甚至必要的时候还要当保镖——

裁员的手段太暴力的时候,绝不能期待每个打工人都会退一步海阔天空。

从履历上来看,高黎明显具备她需要的所有技能,面相也很正。

另有一个原因,就是高黎实在需要这份工作。

他是东北农村的孩子,家里穷,少年丧父,下面还有个小自己九岁的妹妹叫高斐。

他当兵后母亲生病,渐渐卧床,靠当时才不到十岁的高斐照顾,经常整天上不了学,学校老师三番五次去找。

高黎后来做了领导的安保,本来在军队很有前途,但为了照顾母亲,不让妹妹辍学,还是第一时间转业了。

国家对子弟兵有安排,只是安排的工作再稳定,收入毕竟很有限,给妈妈治病,让妹妹好好上学,这些都需要钱。

他的妈妈有个老同事,退休后去了上港,住在徐行父母家的隔壁,这么绕了几个弯,把正在西京到处找工作的高黎介绍给了徐行。

徐行给他的工资不算低,一开始八千,五险一金齐全,还给他报销一千块的住房津贴,她这么做本来有一半是出于怜悯,因为高黎的经验与技能其实和一家小咨询公司可以说扯不上半点关系,而其他能找到的工作都只有五千出头,有些还不包社保。

很快她就发现高黎太好用了。

他开车水平超过99.9%的专业司机,不管是什么天气什么路况,操控车辆都游刃有余。

他不需要导航,走过一次的路永远不会忘,没走过的路看一遍地图也从此就记得,到了任何陌生地方习惯性会查看消防通道逃生口,记住所有空间布局。

时间观念极强,负责任和细致的程度常人连想都想象不到,无论交代给他什么事都不需要说第二次,他会在要求的时间前给出完全符合要求的结果。

他在场时发生的事情,细节会在他脑子里生根,徐行很久之后再问他,有问必答,不会忘记不会遗漏。

徐行的工作本身没有什么危险,可是帮客户大规模解雇员工的时候难免遇到情绪失控的人,高黎刚入职一年多的时候,徐行就在凯旋新作的大堂被人拿棒球棍袭击。

她没有受伤,甚至都没受到任何惊吓,因为那个人挥舞着球棒刚往她这边走,高黎已经迎了上去,用一个轻微而精妙的动作控制住了对方从身体,没有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力。

徐行好一阵子才明白怎么回事,后知后觉地报了警。

第二天起,高黎的薪水就涨到了一万二,小公司没有任何上升的空间,只能用真金白银稳住好用的人。

八千薪水的时候高黎寄五千回家,自己存五百。

一万二薪水的时候他寄八千回家,自己再存一千。

剩下那点钱在西京这个地方生活并不容易,但高黎从未抱怨过。

徐行会跟何祖儿聊起高黎这些好处,这大概也是何祖儿最初对高黎有兴趣的原因。

但她从未提过他的为难。

直到高黎自己对何祖儿交代得清清楚楚。

结论非常简单。

门不当,户不对。

“我们之间的差别太大了,我配不上你。”何祖儿模仿高黎四平八稳的语气,眼里**泪。

徐行轻轻叹口气,她的视线落在这辆崭新车子的车标上,四十来万的车,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对何祖儿来说只是生日礼物,对高黎来说,这笔钱要不吃不喝要工作四年才攒得下来。

人间许多真理都空口无凭,唯独跟钱有关的,从来没有错过。

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何祖儿,也许小姑娘需要的也并不是安慰。

徐行只能说:“祖儿,你觉得呢,高黎说得不对吗?”

换了一个姑娘,也许会相信爱情的力量,也许会相信奋斗的力量,也许会相信父母的力量——爱女儿爱到愿意倒贴穷女婿的家庭自古以来就有,以后也不会少见。

但何祖儿没有这么天真。

果然何祖儿说的是:“老板,我觉得难过,就是因为他说得对。”

她含泪看了一眼徐行:“你总跟我说,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但高黎跟我说了那些之后我就想,这些问题怎么解决呢?我也治不好****病,我也没法给他找到很多很多钱,让他不去想什么配不配的问题,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我都说不上来自己有多喜欢他,是不是万一他愿意和我恋爱了,我就会跟以前一样,几天没兴趣了就玩失踪。”

何祖儿摇摇头。

车子飞驰,电动车很安静,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何祖儿抽泣起来,很轻微,但哭声仍然明显得宛如海浪拍打礁石。

她哭了一会儿,忽然拨弄了一下胸口的链子让徐行看:“老板你看,我今天穿得美吧。”

话题拐弯之快,徐行差点没接上,仔细一看,何祖儿确实刻意打扮过——低v黑色裹身裙,长靴子,全套耳环项链手链叮叮当当的,妆浓得不像话。

徐行试图跟她开玩笑:“来接我的机需要这么隆重的吗。”

何祖儿说:“不是的,我让小钱钱,小钱钱是我闺蜜,给我安排了一个约会,在bliss。”

“今天?”

“嗯,今天,八点。”

“你去了吗?”

“去了,小钱钱没骗我,长得真帅,大公司搞营销的,西京本地人,很会穿衣服,说话还得体,老板我跟你说,小钱钱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一向来知道我就喜欢这个款,而且我以前也确实喜欢这个款。”

“以前啊?”徐行捕捉到了这个神奇的字眼,“以前喜欢,现在怎么样了?”

何祖儿撇了一下嘴角,眉心飞快皱起来,这是教科书式的蔑视与不耐。

“就这么说吧,我坐下来之后,他每说一句话,我就想扇他一个耳光。”

徐行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多大仇。”

何祖儿叹口气:“其实人家挺好,没啥问题,就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他跟我说,你喝长岛冰茶这么厉害?酒量应该不错,一看就是玩咖。我就想这是说些什么屁话,高黎肯定不会说这些。”

徐行轻轻说:“高黎可能都不太知道什么是长岛冰茶。”

何祖儿不响了。

车子在机场高速上飞驰,一盏接一盏的灯被超过,忽然下起了雨,世界变得灰蒙蒙湿漉漉的,适合埋头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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