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落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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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未亮，窗外仍是灰蒙蒙一片。

“王妃，王妃，该起身了。”楚楚的声音在床幔外响起。

舒娉婷从浅眠中被唤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什么时辰了？”她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卯时初了。”楚楚一边利落地挂起床幔，一边回道，“按宫里的规矩，您今日得先进宫去太庙行庙见礼，祭告祖先，然后再去坤宁宫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敬茶。王妃，让奴婢伺候您梳洗打扮吧。”

舒娉婷依言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铜镜中映出她未施粉黛的面容，她随口问道：“三殿下呢？回府了吗？总不能一会儿我一个人进宫去吧？”

楚楚拿起梳子，小心地为她梳理长发，回道：“前院的小厮刚刚来报，说殿下昨夜处理公务到很晚，今早已经回府了，正在更衣，一会儿会与您一同进宫。”

舒娉婷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今日舒娉婷的装扮十分正式隆重。层层叠叠的皇子正妃朝服，以玄色为底，绣着繁复的鸾鸟翟纹，金线银丝，珠玉点缀，华贵非凡，却也沉重无比。头发被高高绾起，戴上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珠冠，每一步都环佩叮当作响。

简单用了些早膳，舒娉婷在楚楚的搀扶下走出王府大门。门外早已候着一辆极为奢华贵气的皇家马车。

祁景泽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今日也穿着一身亲王礼服，玉冠束发，温文尔雅。

见舒娉婷出来，他打量着盛装打扮后的她上，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

“王爷。”舒娉婷微微屈膝行礼。

祁景泽立刻迎上前，一派风度翩翩、体贴入微的模样。

“娉婷，”他伸出手，亲自扶住舒娉婷的胳膊，语气充满了歉疚，“昨日是你我大婚，本王却因紧急公务脱不开身，让你独守空房，实在是委屈你了。你心里……不会责怪本王吧？”

舒娉婷：“殿下言重了。您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妾身都明白的，怎会责怪？”她巴不得他不来呢。

祁景泽闻言，笑容更盛，对舒娉婷的“懂事”十分满意：“王妃真是贤良淑德，深明大义。能娶到你，真是本王的福气。”他扶着舒娉婷踏上马车脚凳，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语气暧昧地补充道，“欠你的洞房花烛夜，今晚，本王一定好好补偿你。”

舒娉婷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胃里作呕，却只能强忍着恶心，低低应了一声：“嗯。”

祁景泽随后也登上马车，车厢宽敞，他却故意紧挨着舒娉婷坐下，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的腰。舒娉婷全身僵硬，她好想把他的咸猪手剁了。

马车一路驶入皇宫，先在太庙外停下。

庙见之礼庄严肃穆，舒娉婷与祁景泽并肩而立，依照礼官的唱和，上香、跪拜、献祭品……一套流程下来，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

礼毕，祁景泽率先走出太庙，似乎与礼官还有话要说。舒娉婷稍稍落后几步，正准备跟上，

却见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楚楚，毫无征兆地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

“楚楚？！”舒娉婷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弯腰去查看。

然而，就在她低头的瞬间，一道黑色阴冷的流光，钻入了她的眉心。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再抬起头时，那双原本清澈淡漠的眼眸，盛满了骇人又疯狂的刻骨恨意！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具新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诡异而阴测测的笑。

“王妃？您没事吧？”旁边的宫女见舒娉婷脸色煞白，神情怪异，关切地上前询问。

“我没事。”她垂下眼睑，掩去眼里的情绪。

她不再理会地上昏迷的楚楚，径直向外走去，追上了前方等候的祁景泽。

祁景泽并未察觉任何异常，见“舒娉婷”跟上来，还很自然地对她笑了笑，伸出手：“走吧，我们去坤宁宫给父皇母后敬茶。”

“舒娉婷”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入他的掌心，指尖冰凉。

祁景泽握着她的手，只觉得今日她的手格外冷，但也只当她是紧张，并未多想。

两人相携步入坤宁宫。

坤宁宫内，帝后危坐于上首，尚贵妃则是坐在皇帝下首，看到儿子儿媳进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祁景泽目光扫过尚贵妃身侧时，他瞪大眼睛，瞳孔地震，他竟然在母妃旁边看到了祁睿慈！

他身穿一身玄色滚金锦袍，头戴玉冠，用一支青玉碧簪固定，腰间一条青玉带，与玉簪交相辉映，越发映衬得此人丰神隽美，面如冠玉，气度非凡，只是眼神比三年前更为深邃冷冽，周身的气息也愈发深沉难测。

这是……七弟？！他没死？！

祁景泽惊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大步冲了过去，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七弟？！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伸出手，抓住祁睿慈的胳膊，确认这不是幻觉。

相比于祁景泽的高兴激动，祁睿慈的反应就平淡了许多。祁睿慈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舒娉婷身上，比起其他人，他更想知道舒娉婷看见他活着从灵汐秘境中出来，会作何反应？

就在这时，“舒娉婷”动了！

她根本看也没看殿内的其他人，淬了毒的目光只死死锁定了端坐于上方的皇帝！

只见她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凭空出现在她手中！下一刻，她身形飘乎如鬼魅，突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皇帝面门，速度快地只剩下一道残影。“祁晟崈！拿命来——！”

“护驾——”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怒喝。

她的动作太快太突然，侍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然而，饶是她动作出其不意又迅疾如风，也还是刺杀失败了。因为祁睿慈从她进殿以来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她快，祁睿慈比她更快。

“锵！”

一道清越的剑鸣声响彻大殿。祁睿慈祭出了在灵汐秘境中得到的本命神剑——湛卢。

湛卢神剑一出鞘，快、准、狠地格挡住了舒娉婷那致命一击。

火星四溅！

巨大的冲击力将“舒娉婷”震得向后踉跄了几步。

祁睿慈身影一闪，已掠至皇帝身前，手持湛卢剑，剑尖直指“舒娉婷”，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不是舒娉婷！你是谁？！”

“舒娉婷”拼尽全力的一击未能得手，发出了一阵癫狂而尖利的大笑，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不甘，令人毛骨悚然。

她用那双怨毒至极的眼睛死死盯着祁睿慈身后的皇帝：“祁晟崈！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皇帝脸色铁青，勃然大怒，厉声下令：“睿儿！杀了这个疯女人！快杀了她！”

“舒娉婷”猛地将目光转向祁睿慈，恶狠狠道：“祁睿慈，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不干脆死在秘境里？今日若你不在，我早就一刀把他捅死了！都怪你，都怪你坏我好事！！”

皇帝再次催促，又惊又怒：“睿儿！你还在等什么？朕命令你，立刻杀了她！”

“舒娉婷”却意味不明地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声令人脊背发凉，她看着祁睿慈，语气带着挑衅和玩味：“祁睿慈，你真的要杀了我吗？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死了，她……也活不成了哦~”

昨天晚上，她在楚楚的身体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也听见了祁睿慈和小叶子的那番对话。她知道，祁睿慈对舒娉婷的感情非比寻常。

祁睿慈持剑的手稳如磐石，眼神却愈发冰寒：“妖孽！你死到临头，还要在别人的身体里躲躲藏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他试图用激将法逼她主动离开舒娉婷的身体。

就在祁睿慈都以为她会继续谈判或挣扎时，她却做出了一个让场上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任何人，而是主动撞上了祁睿慈手中那柄锋芒毕露、杀气腾腾的湛卢剑！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在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长剑瞬间刺入了她的心脏，贯穿了她的身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祁睿慈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本能地抽回湛卢剑！

鲜血从她的心口处涓涓流出，落在白玉砖铺就的地板上，如同雪地里盛放的红梅。

舒娉婷在系统的帮助下，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入侵她身体的那东西，也被系统解决了。

系统让她趁此机会赶紧撞上去，好达成“被祁睿慈一剑捅死”的结局，光荣下线。而她，照做了。

“师妹！！！”祁睿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所有的冷静自持瞬间崩塌！他扔掉湛卢剑，如同疯了一般冲上去，接住那具软倒下去的躯体。

他徒劳地用手死死捂住她心口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窟窿，精纯的灵力不顾一切地渡入她体内，另一只手颤抖着从储物戒中掏出最好的保命丹药，想要喂进她嘴里。

“没用的……师兄……”舒娉婷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流逝，视野开始模糊涣散。她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握住了祁睿慈沾满鲜血的手，阻止了他喂药的动作。

她努力睁大眼睛，深深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颜，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舒娉婷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想为他拭去眼角的泪：“师兄……别哭啊……我不怪你……我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

“咳……咳……咳……”舒娉婷在祁睿慈怀里剧烈咳嗽，咳出来好多血，染脏了祁睿慈胸前的衣料。

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她气若游丝地说出了自己埋藏于心底的爱意：“师兄……其实……我一点都不恨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检测到宿主在《一剑挽山河》中的反派任务圆满完成……灵魂抽离开始……】系统的机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

话音落下，她握着他的手无力地松开，抚上他脸颊的手也滑落下来。

祁睿慈怀中那具温软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变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不——！！！师妹——！！！”

一切尘埃落定，徒留祁睿慈紧紧抱住那具尸体，发出了绝望而痛苦的哀嚎。

周围的世界在他眼里黯淡褪去，只剩下怀里这片冰冷刺目的血红。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紧紧搂着她，将脸埋在她冰冷的颈窝，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痛彻心扉的情绪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将他淹没裹挟。

而被祁睿慈扔在一旁的湛卢剑，闪烁着微光，其中蕴养出的剑灵默默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这个影响它主人修无情道的女人终于死了！

今后，主人心中再无挂碍，再无软肋。

它会陪着他，一步步踏上剑道至尊之位，飞升成仙，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

……

舒娉婷再次睁开眼时，轻微的颠簸感传来，耳边是车轮滚过路面发出的滚动声。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行驶中的简朴马车内，车厢不大，陈设简单。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徐徐而来，吹动了淡青色的车帘。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揉一揉尚有些昏沉的额角，却在目光触及自己手掌时微微一愣——因为这双手很陌生，与她记忆中的那双手截然不同。

但是，祁睿慈送给她的那只蕴灵玉镯，还在她手腕上。

她心下一动，目光扫过矮几上放着的一套粗瓷茶具。她伸出手，捧起一盏清茶。她微微倾斜杯盏，借着水面的倒影，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水面荡漾，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肌肤瓷白，一双眼睛极大，眼瞳是清澈纯净的浅褐色，眼尾微微下垂，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无辜感，鼻头小巧精致，嘴唇是天然的嫣红，像初绽的花瓣，活脱脱一只让人心生怜爱的小白兔。这张脸算是她此生见过的清纯美女天花板了！

就在她沉迷欣赏自己的新美貌之时，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再次于她脑海中响起：

【宿主舒娉婷，灵魂载入成功。】

舒娉婷放下茶盏，内心问道：“系统？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我要干嘛？”

【宿主，如今距离您的上一个任务完成，已过去整整一百年了。】系统平静地陈述着，【您当前所在，是一百年后的修真界，妖界。】

一百年？舒娉婷震惊了，她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一百年了？

系统为她说说她那些旧识的状况：【您从前的师尊，玄天宗掌门白絮，已于六十年前，为再次镇压封印魔头无天，身死道消了。】

师尊……死了？听到白絮居然落得这般结局，舒娉婷不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唏嘘。

【而您曾经的师兄，祁睿慈，】系统顿了顿，【他接替白絮，成为了玄天宗的新任掌门。百年光阴，他已将剑道修炼至登峰造极之境，是当今的整个修真界中最强大的存在，说句“天下第一”也丝毫不过分。】

祁睿慈……掌门……天下第一……

这几个词在她心中掠过，激起一丝微澜，但很快又归于平静。明明关于他的记忆仍历历在目，但奇异的是，她对祁睿慈的感情变得模糊而又淡薄，那些刻骨铭心的悲痛仿佛只是她的一场大梦。

系统主动解释道，【宿主，我保留了您的记忆，但为了助您尽快从过往情感纠葛中剥离，全身心投入新的任务角色，我已将您对任务目标祁睿慈的情感进行了淡化处理。】

原来如此。舒娉婷了然，甚至觉得这样挺好，旧的故事已经落幕，她现在是全新的舒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