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合卺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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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喜堂之上，皇帝并未到场，只有祁景泽的生母尚贵妃作为高堂端坐其上。

“一拜天地——”

舒娉婷与那面具男子并肩而立，对着天地躬身一拜。

“二拜高堂——”

转身，向坐在上首的尚贵妃行礼。尚贵妃斜睨着戴着红盖头的舒娉婷，眼中划过一丝憎恨，小**人，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立，缓缓躬身。红盖头遮蔽了舒娉婷的视线，她只能看到对方那双穿着大红喜靴的脚和一小截红色的衣摆。

“礼成——送入洞房——”

在喧闹的喜乐和宾客们的一片恭贺声中，舒娉婷被她的“新郎官”引着，走向那间精心布置过的喜房。

喜房内，红烛高燃，锦绣堆叠，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一片喧嚣被隔绝在外，喜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与那个一身大红喜服的面具男子。

他走上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桌上的玉如意，轻轻挑起了舒娉婷头上的红盖头。

盖头缓缓滑落，露出舒娉婷精心妆点后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烛光下，她眉眼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三年过去了，她的容貌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娇美鲜妍，三年的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细细打量着，眼神中掺杂了许许多多复杂难辩的东西。

接着，他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合卺酒。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拿起。

手臂相交，距离再次拉近。舒娉婷能闻到他身上一种清冽好闻的气息，与她周遭甜腻的熏香格格不入，带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她垂下眼，依着礼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辛辣中带着微甜，滑过喉咙。与此同时，他也饮尽了杯中合卺酒。

琼卮共饮交杯酒，从此同心到白头。

所有仪式，至此终于全部结束。

舒娉婷放下空酒杯，莲步轻移，与他拉开了距离。她走到屏风后面，客套而疏离地对他说了一句：“今日，有劳郎君了。”

面具男子闻言，凝着她隐在屏风后的身影，他只是略微颌了颌首，并未言语。

随后，他端起放置着合卺酒的托盘，转身向门外走去。

喜房内，只剩下舒娉婷一人。

喜房外，只有小叶子一个人在。

看着他端着托盘走出来，小叶子下意识地让开一步。就在他经过她身旁的瞬间，借着皎洁的月光和屋内透出来的烛光，小叶子眼尖地瞥见他右侧耳垂上的一点——那是一颗小小的、颜色偏深的痣。

她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位置……这颗痣……

她记得清清楚楚，祁睿慈师兄的右耳耳垂上，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世界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吗？身形相似，气质类同，连这样细微的特征都一样？

小叶子看着那即将消失在眼前的挺拔背影，心中的疑虑和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达到了顶点。就在他一只脚踏出院门的刹那——

“等等！”小叶子猛地叫出声，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飞快地跑到院门外，直直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面具男子脚步顿住，低头看着拦路的小姑娘。

小叶子心脏怦怦直跳，鼓起勇气，仰着头直视着那张冰冷的银色面具，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公子……公子可否摘一下面具？”

男子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这沉默反而给了小叶子更大的勇气，她不管不顾地，大胆地问出了那个她心中的猜测：“祁师兄……是你吗？我知道是你，你回来了对不对？你没死，对不对？”

夜风吹过，拂起几片落叶。

在小叶子的凝视下，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抬起，落在了面具的边缘。

然后，他轻轻摘下了那张遮掩了他的面容的银色面具。

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一张清俊绝伦的脸。他凤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发如墨，肤胜雪，月光清辉倾泄而下，柔和了他惯有的清冷，却抹不去那份刻入骨子里的卓然气质。

正是祁睿慈！

小叶子惊骇地瞪圆了眼睛，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有失声叫出来。真的是祁师兄！他真的没死！

“师兄……真的是你？！”小叶子的声音难以置信地颤抖，“你没死？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还……还代替三皇子来迎亲？！”

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答案。

最终，她问出了最让她困惑的那一个：“师兄，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师姐嫁给别人，却不阻止？！”

祁睿慈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哑声道：“我和她……今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这句话瞬间浇熄了小叶子所有的激动，只剩下一片愕然。

祁睿慈又抬眼，侧过身望向那扇映着红烛跳跃火光、张贴着“囍”字剪纸的窗户，似乎在透过窗户纸看别的什么：“我此次来……只为和她拜一次堂，共饮一杯合卺酒……终生，便再无遗憾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小叶子愕然的脸上，语气竟带上了一丝欣慰：“有你来作为我们二人之间的见证……这也就不算是我一个人的妄想了。如此……甚好。”

“为什么？！”小叶子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们明明……明明可以……”她看得出师姐对师兄并非无情，师兄亦是一往情深，实在想不明白，有情人为什么不能终成眷属？

祁睿慈却没有再回答她。

为什么？

因为他与她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因为他选择的，是那条注定孤寂绝情、斩断尘缘的太上忘情之道。动情已是偏差，沉溺更是万劫不复。

他重新戴上了那张冰冷的面具，绕开挡在他面前的小叶子，抬脚，一步一步向院外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清冷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寂寥的石板路上。那身着大红喜服的挺拔背影，本该是这世间最喜庆的颜色，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寂与苍凉，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从今往后，仙途漫漫，他一个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