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遥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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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园的午后，阳光正好。

穿过月亮门，是一片精心打理过的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光影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斑驳地跳跃。

沈若雪跟着苏沁，缓缓地走在这片宁静得仿佛与世隔绝的竹林里。

她的心，却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上午在书房门口，她虽然没有进去，但隐约间还是能听到从里面传出顾建业的声音。

她虽然没大听懂那些关于“全球化”、“产业转移”的宏大词汇。

但她能感受到，当顾建业在说话时，整个书房里那几个气场强大到令人窒息的老人，都陷入了一种被全然吸引的、专注的倾听之中。

她能感受到，那个在红旗沟的夜校课堂上为他们传道授业的顾建业，正在一个更高的舞台上绽放着更加耀眼的光芒。

这种感觉，让她既骄傲，但同时又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失落。

“在想什么呢？”

苏沁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走到了竹林深处的一座小巧的暖阁前。暖阁的窗户明亮洁净，里面摆着一张古朴的书桌和几排书架，环境清幽雅致。

“没……没什么。”沈若雪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苏沁看着她那副略带几分少女心事的样子，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里，就是我跟你说的，为你准备的书房。”苏沁推开暖阁的门，示意她进去，“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看书。园子里的藏书，你都可以随意取阅。”

沈若雪走进暖阁，看着那满屋的书香，她知道，这是苏沁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向她表达着一种……超越了普通长辈对晚辈的、特殊的喜爱和认可。

“伯母，”沈若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建业他……是不是，很快就要做一些……很重要的事了？”

苏沁看着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

“若雪，你觉得，建业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若雪愣住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脑海中，浮现出与顾建业相识以来的、一幕一幕的画面。

是初见时，那个在破败土屋里，用木炭在地上勾勒未来的孤独身影。

是修粮仓时，那个在风雪中沉着指挥、力挽狂澜的“主心骨”。

是夜校课堂上，那个将枯燥的知识讲得生动有趣的“好老师”。

是在深湾，那个面对强敌，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妖孽”。

也是在湖畔，那个与她并肩而坐，安静地读着一下午书的……普通青年。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沈若雪想了很久，才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苏沁，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他像……一座灯塔。”

“灯塔？”苏沁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嗯。”沈若雪点了点头，眼睛里绽放出着一种异样的光彩，“他自己，好像永远都站在最黑暗的地方。但他发出的光，却总能……照亮很多人前进的路。”

“无论是在红旗沟，还是在深湾，甚至……是在清华。他好像，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

“他总是在为了更多的人，去建造一个更温暖、更光明的世界。”

这番话，是沈若雪长久以来对顾建业的一点点细致的观察和感受得到的，她似乎感觉自己的灵魂能与顾建业链接。

苏沁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看着眼前这个清丽脱俗又心思剔透的沈若雪，眼中流露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和一丝心疼。

她知道，这个女孩是这个世界上，最懂自己儿子的人。

甚至，可能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要懂。

“你说得对。”许久之后，苏沁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叹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跟他那个傻瓜一样的父亲，一模一样。”

“他们这种人，心里装的永远是家国，是天下。唯独没有他们自己。”

“所以，”苏沁看着沈若雪，眼神变得郑重，“跟在这样的人身边，会很累。”

“因为，你永远都只能遥遥地望着他的背影。你甚至要习惯，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一个人，去面对孤独和……等待。”

“若雪，”她轻轻地，握住了沈若雪的手，“你……想好了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长辈问话了。这是一种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交心和提醒。

沈若雪感受着苏沁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原本还有一些彷徨和迷茫，但似乎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她抬起头，迎着苏沁的眼睛，脸上绽放出了一抹灿烂而坚定的笑容。

“伯母，”她缓缓地说道，“我不想，只是遥望。”

“我想……与他并肩。”

“或许，我无法像他那样，去照亮整个世界。”

“但至少，当他站在黑暗里的时候，”她的眼中，忽然闪烁起了一点泪光，“我希望，我能成为……那盏为他留在身后的……灯。”

苏沁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却无比坚韧强大的女孩，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担忧和考验。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找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他，也最值得他去珍惜的灵魂伴侣。

她紧紧地握住了沈若雪的手。

“好孩子。”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这三个字。

而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

顾建业和顾思源，并肩走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淡淡笑容。

显然，父子之间，那场关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长谈，已经……结束了。

顾建业远远地，看着竹林暖阁前，那两个正相视而笑，仿佛亲生母女般和谐的身影。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他知道，眼前的母亲和沈若雪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有她们在自己身旁，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实现那上一世未能实现的理想和抱负！

但此刻，他只想停下脚步，享受这岁月静好，一切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