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东宫西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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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易受封“帝师”，兼任“太子太傅”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洛阳的朝野上下，激起了久久不息的涟漪。

这道前所未有的旨意，其背后所蕴含的深意，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封赏。

有心人都能看出，这不仅仅是对云易个人功绩的无上肯定，更是当今天子向天下人昭示的一种姿态。

——那便是，他将毫无保留地，支持云梦学宫及其所代表的“新学”。

他要将那种充满了“格物”与“民本”之说的学问，作为未来大汉的立身之本！

此举，让所有心向“新学”的年轻士子与开明官吏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也让那些依旧固守着儒家道统的太学博士与朝中元老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们知道，一场真正决定着华夏未来数百年思想走向的“道统之争”，已经避无可避。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年轻的天子，即将挥出的下一招，竟会是如此的迅猛，如此的不循常理！

……

就在云易受封“帝师”的三日之后，一场专议“太子开蒙”的朝会，在宣政殿举行。

按照汉家礼制，太子年满六岁，便需由天子为其遴选天下名儒，于东宫之中开坛讲学。

此乃国之重典，关系到国本传承，历来为朝野瞩目。

朝会之上，以新任太尉张奂为首的一众儒臣们，早已是胸有成竹。

他们联名草拟了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罗列了当今天下所有最德高望重的经学大师，只待天子垂询，便可呈上御览。

然而，还不等他们开口，御座之上的刘肇，便已率先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

“众卿，”他环视着底下那些满脸期待的儒臣们，平静地开口说道，“太子年已六岁，择师就学，迫在眉睫。”

“朕，思虑再三，已为太子择好了就学之所。”

太尉张奂抚着长须，笑着问道，“不知陛下圣意如何？可是欲召那关东的经学大家周泽，亦或是那蜀中的名儒任末入京，为太子开蒙？”

此二人皆是当世大儒，无论选谁，都在情理之中。

“都不是。”刘肇摇了摇头。

他看着底下那些面露困惑的儒臣，一字一句，缓缓地说出了那个足以让整座大殿瞬间凝固的地名。

“——朕，决意。”

“将太子，送往千里之外的，云梦学宫。”

“由帝师云易，亲自为其开蒙授业。”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先是一片死寂，随即，压抑不住的惊呼与骚动便在群臣之间蔓延开来！

“什么？！将……将太子送往云梦？！”

“陛下！万万不可啊！”

太尉张奂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往前一步，拱手急道：“陛下！太子乃国之储君，万金之躯！岂可轻离京师，远赴千里之外的楚地？”

另一名之前便对“帝师”之位颇有微词的太学老博士，此刻更是情绪激动，他颤巍巍地出列，跪伏于地，老泪纵横！

“陛下！三思啊！”他以头抢地，声音嘶哑地哭喊道，“太子乃国之储君，当居于东宫，亲近圣贤，修习王道！岂可轻离京师，远赴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

“况且！”他抬起头，满脸悲愤地控诉道，“那云梦学宫所授之学，皆是那‘格物’、‘民本’之类的‘奇技**巧’与‘蛮夷之说’！太子殿下乃未来天下之主，当以‘仁义’治国，以‘孝悌’安民！岂能去学那些‘末流之术’？！此举乃是动摇国本，自毁宗庙之举啊！”

“是啊！陛下！”御史大夫也出列附和，“自古以来，储君皆于东宫之内受教于名儒。从未听闻有将太子送出京师，寄学于私家学宫的荒唐之事！此举，于祖制不合！于礼法不容啊！”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内，近七成的大臣都跪倒在地！

他们以最激烈的言辞、最悲愤的情感，苦苦地哀求着皇帝，收回这道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亡国之兆”的命令！

然而，御座之上的刘肇，却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那张脸上，没有半分的犹豫。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太子去哪里读书的问题。

这，更是他这个新君，与整个旧的思想集团之间，一场不可避免的、关于未来帝国“教化之权”与“道统”归属的交锋！

他，一步都不能退！

“够了！”

他猛地一拍龙案！

那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一般，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吵与哭嚎！

他缓缓地从御座之上站了起来，一股沉稳而又锐利的君王气度，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朕意已决！”

他看着底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儒臣们，一字一句地说道：

“其一！帝师云易乃朕亲封之‘师’！朕尚且能师之，太子为何不能？！”

“其二！云梦学宫乃天下英才汇聚之所！太子居于其中，与天下俊杰一同切磋砥砺，可明百姓之所思！远胜于在那深宫之中，独坐高台，不闻民间疾苦！”

“其三！也是最要紧的一条！”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的锐利！

“——朕以为！”

“太子为国之储君，其所学者，非独治人之术！！”

“更需明晰，这天地万物之理！”

“他要懂得稼穑之艰难！要懂得舟车之便利！”

“——而这些，朕且问诸位大儒！”

“——尔等，教得了吗？！”

……

这番掷地有声的诘问，让所有跪地反对的儒臣们，一时语塞，面色涨红，竟无一人能言。

最终，在皇帝那不容置疑的强大意志之下，这一道足以惊世骇俗的旨意，被强行地推行了下去。

半个月后，一支由数千名最精锐的羽林卫亲自护送的皇家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出了洛阳城。

车队之中，那辆最华丽的、由六匹白马拉拽的马车之内，年仅六岁，粉雕玉琢，却又一脸懵懂的太子刘隆。

正抱着他最心爱的一个木头玩具，好奇地掀开窗帘，看着窗外那不断倒退的、陌生的风景。

他还不知道，他这趟看似简单的求学之旅，将会在他那幼小的心灵之中，种下一颗何等惊世骇俗的种子，也将会为这个古老的东方帝国，开启一个何等波澜壮阔的全新篇章！

自此，云梦学宫，这座本就传奇的天下新学之源，又多了一个更耀眼也更具分量的称号。

——大汉太子学宫。

其地位之尊崇，已是无可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