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西闻之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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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初元年，春，罗马。

甘英走了。

他带着那面象征大汉天威的玄色龙旗，也带着心如死灰的贾逵师徒，登上了返回东方的商船 。

自那日“归国之辩”后，这支成分复杂的使团便已宣告分裂。

国宾馆内，云易站在庭院中，看着甘英离去的方向，久久未语。

他身后，蜀地的格物之士与吴国的商贾们神情各异，有不安，亦有期待。

他们将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个年仅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身上，留在了这座万里之外的万城之城。

“公子，”蜀地格物之士的首领，墨家传人公输班，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我等接下来，当如何？”

云易回过神，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离别的伤感，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平静。

“公输先生，罗马人崇尚力量与秩序，我等欲求其学，便不能只做坐而论道的客人。”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听说，罗马皇帝正在城外修建夏宫，其营造之术，冠绝当世。我等当去看看。”

三日后，在菲罗元老的引荐下，一辆朴素的马车将云易与公输班等人送到了那座巨大的建筑工地。

还未靠近，一股混杂着尘土、汗水与石屑气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伴随着数千人劳作的轰鸣，震耳欲聋。

公输班与一众蜀地格物之士走下马车，便被眼前那充满了“纪律”与“效率”之美的景象所震撼了！

这里没有汉家工地的喧哗与杂乱。

数千名肤色各异的奴隶与工匠，在监工那简短有力的号令之下，如同最精密的机器一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项工作。

“神乎其技……简直是神乎其技……”一名蜀地巧匠看着远处那矗立的巨大起重机，喃喃自语。

那台如同远古巨兽般的巨大起重机，通体由坚硬的橡木制成，内部是数个巨大的、如同水车般的木制轮毂。

数十名赤裸着上身的奴隶正在轮毂之中迈动着沉重的步伐，通过一套复杂的滑轮与杠杆系统，将一块块重达万斤的巨大白色大理石，轻而易举地吊至数十丈的高空！

“远方的客人，这便是我罗马赖以征服世界的力量。”

一个高大而傲慢的身影走了过来，正是此地的主持者，建筑大师卢修斯。

他看着这些东方人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震惊，嘴角勾起了一抹骄傲的笑。

“我们用它来修建道路、引水渠、建立城邦。我们用秩序与力量，将文明的光芒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云易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罗马之礼，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大师的杰作，确实令人叹为观止。然晚生以为，此物虽宏大，却失之于‘巧’。”

“哦？”卢修斯眉毛一挑，来了兴趣，“在你看来，何为‘巧’？”

云易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身后的公输班：“公输先生，可否为大师演示一番，我东方‘以巧驭力’之道？”

公输班会意，从怀中取出几块早已准备好的小木条，就在那尘土飞扬的地面之上，双手快如幻影，迅速地拼接组合。

片刻之后，一个结构精巧无比的微缩模型，便呈现在了所有罗马工程师的面前。

“此物，在我东方，名为‘木牛流马’。”

云易指着那模型，淡淡说道，“其无需人力驱动，只需一人于后推动其舌下机关，便可背负数百斤之粮草，日行数十里，遇山可翻，遇水可渡。”

他看着那些早已目瞪口呆的罗马人，继续说道：“罗马之术，在于用百人之力，去举万斤之物，此为‘宏大’。而我东方之术，则在于用一人之力，去行百人之功，此为‘精巧’。”

“此二者之道虽不同，然其于‘格物致知’之上，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卢修斯看着那充满了奇思妙想的木牛流马模型，他那高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震撼与敬佩。

他知道，眼前这个东方少年所展示的，是一种与他们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伟大的技术！

当夜，在卢修斯的私人府邸之内。

在见识了东方那充满了“巧思”的机关术之后，这位罗**建筑大师，终于彻底放下了他那高傲的架子，与公输班这位同样伟大的格物大师，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一般，彻夜长谈，互相交流着各自文明之中最核心的营造之秘。

云易知道，时机到了。

他看着这位对东方充满了好奇的罗马大师，提出了他的“交易”。

“尊敬的大师，”他躬身道，“我愿意将我大汉一项独一无二的、领先于整个世界的技术，无贡献给您与伟大的罗马人民。”

“哦？”卢修斯来了兴趣，“是什么技术？”

“——造纸术。”

云易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用最上等的汉代麻纸所书写的儒家经典，呈递了过去。

那轻便、洁白、柔软而又易于书写的神奇东方纸张，瞬间便征服了这位同样酷爱读书的罗马大师。

他知道，这对于那还停留在笨重的莎草纸与昂贵的羊皮纸时代的西方世界，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出你的条件。”卢修斯看着云易，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炽热。

“我的条件很简单，”

云易回答道，“我希望大师能将您家族所传承的那部伟大的《建筑十书》手稿，借与我等抄录一份。并对我汉使开放罗马所有的官方图书馆，允许我的学者们去自由地阅读并抄录那些关于罗**建筑、水利、法律与哲学的所有典籍。”

“——我用一项传播‘知识’的技术，换取你们罗马数百年来所积累下来的‘知识’本身。”

“大师，以为如何？”

这个交易，对于一个真正的学者而言，其诱惑是无法抗拒的。

卢修斯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答应了这个伟大的技术交换。

当日，云易便在国宾馆之内，召集了所有留下的汉使。

“自今日起，我等于此地，立一‘西闻署’。”

他的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署下分设二馆。一为‘译典馆’，由许慎主事，负责翻译、考据罗马之文史哲法；二为‘考工所’，由公输班主事，负责测绘、仿制罗马之营造工巧。”

一场史无前例的、东方的求知者对西方的文明所展开的最彻底的学习与吸收，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