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宴无好宴，但有好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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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校尉真乃少年英雄！国之栋梁！”

“赵校尉巾帼不让须眉！虎父无犬女！令人钦佩！”

“二位校尉联手，真可谓珠联璧合，必成我大楚军中一段佳话啊！”

陈靖之微笑着应付完又一波敬酒，趁间隙稍稍侧身，对身旁的赵韵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这般场面，比在申州城下冲阵还要累人些。”

赵韵闻言，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她同样目视前方，保持着得体的姿态，声音清浅却带着一丝调侃：“陈校尉如今是炙手可热的英雄，日后这般‘累人’的场面，只怕只多不少。怎的，千军万马尚且不惧，还怕了这些酒杯和奉承话？”她说着，指尖轻轻转了下面前的酒盅，并未饮用。

陈靖之轻轻摇头，目光扫过热闹的宴席，最终落在父母那桌，看到二老虽拘谨却洋溢着自豪的笑容，眼神柔和了些许：“非是惧怕。只是觉得，这些虚礼浮名，远不及与弟兄们在战场上同生共死，或如现在这般，能看到家中父母欣慰的笑容来得实在。”

赵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陈伯坚和李素娥那几乎不加掩饰的骄傲与幸福，英气的眉眼也柔和下来，轻轻“嗯”了一声：“能令高堂如此开怀，确是实实在在的功劳。伯父伯母……很为你骄傲。”她语气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或许是想起了自己远在襄州的父亲。

陈靖之转回目光，看向赵韵，语气真诚：“此战能竟全功，也多亏赵兄及时率云骑营来援，于雪夜中击破胡虏，稳住局势。这份情谊，靖之铭记于心。”

赵韵被他郑重的道谢弄得微微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掩饰般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故作淡然道：“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同为大楚将士，守望相助本是应当。况且……”她眼波微转，瞥了陈靖之一眼，带着些许戏谑，“若真让你这‘骠骑校尉’折在申州，我回去怕是不好向父帅交代。”

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并肩作战后的默契与轻松，方才应酬带来的些许疲惫似乎也冲淡了不少。

这些话语，尤其是“珠联璧合”四个字，像一根根毒刺，狠狠扎在角落里的秦朗心上。他面前案几上的酒壶已经空了两个，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只是低着头，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仿佛与这场盛宴格格不入。

石金虎坐在他旁边不远处，同样浑身不自在。他本想凑过去跟秦朗套套近乎，毕竟这位是中书令的公子，将来或许是一条门路。但他刚举起杯，挤出个笑容，秦朗就猛地抬起头，投来一道冰冷厌恶的目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石金虎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缩了回去，心中又是憋屈又是愤懑。一个失了兵权、仰人鼻息的胡人降将，在这些眼高于顶的楚人权贵子弟眼中，果然屁都不是。

而宴席的另一角，赫连悦的处境更是难堪。即便是在宴会上，他依旧是被围观和指点的对象。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充满了好奇、戏谑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他只能拼命地喝酒，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抵挡那无孔不入的屈辱感。桌上的珍馐美味，在他嘴里却如同嚼蜡。

酒精烧灼着他的理智，眼前晃动的尽是楚人得意的笑脸和石金虎那叛徒卑微的嘴脸。羞愤、绝望、仇恨……种种情绪最终冲垮了堤坝。

他突然猛地站起，身体摇晃着，跌跌撞撞地冲向石金虎那桌，指着他的鼻子，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唾沫星子横飞：

“石金虎！你这无耻叛徒！卖主求荣的狗贼！你还有脸坐在这里喝酒？我赫连氏待你不薄！你却临阵脱逃，投靠南蛮！你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吗？对得起我大夏吗？！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一通突如其来的怒骂，让喧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过去。

石金虎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几杯烈酒下肚，又被昔日的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辱骂，那点残存的羞愧顿时被恼羞成怒取代。他猛地摔了酒杯，红着眼睛站起来，反唇相讥，语气充满了讥讽和破罐破摔的狠厉：

“殿下？呵！您现在倒是想起摆王爷的架子了？末将为何至此，您心里不清楚吗？”

“若不是您非要跑去大复山冬狩，给了南蛮可乘之机！末将何至于此？”

“再说，末将如今好歹是阵前起义，弃暗投明！总比某些人成了阶下之囚，还要靠往日麾下的降将来保全性命要强吧？您说是不是啊？我尊贵的郑王殿下？！”

“你……你……你这狗贼！我杀了你！”

赫连悦被这番话彻底刺痛了最深的伤疤，理智彻底崩断，狂吼一声，竟如同市井泼妇般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一把揪住了石金虎的衣襟。

石金虎也被激起了凶性，毫不示弱地推搡还手：“滚开！你这废物王爷！”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杯盘碗盏哗啦啦地被撞翻在地，汤汁酒液溅得到处都是。场面一片狼藉！

周围的宾客们都惊呆了，一时间竟无人上前阻拦。

混乱之中，赫连悦被石金虎猛地一推，踉跄着向后倒去，恰好撞到了旁边正在闷头喝闷酒的秦朗身上。秦朗猝不及防，手中酒杯脱手，半杯残酒全泼在了自己脸上，冰凉的触感和当众出丑的羞辱感瞬间点燃了他积压已久的邪火！

“**！两个胡狗！都给老子**！”

秦朗根本不管是谁撞的自己，怒吼一声，挥拳就朝着离自己最近的赫连悦砸去！

砰！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赫连悦的眼眶上。

赫连悦吃痛，惨叫一声，更加疯狂地反击，胡乱挥舞的手臂又扫到了石金虎。石金虎以为秦朗也加入了战团打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想也没想就一拳抡向秦朗！

“操！连你也敢打老子！？”

砰！

这一拳不偏不倚，正中秦朗的鼻梁！

秦朗只觉得眼前一黑，酸疼感直冲脑门，温热的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这一下，三人彻底打红了眼，也彻底搅和在了一起！什么王爷风度，什么将军体统，什么世家公子的仪态，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三人如同街头的醉汉混混，毫无章法地扭打、撕扯、叫骂，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菜肴酒水洒了一地。

宴会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崔全望不知何时凑到了陈靖之和赵韵身边，用扇子半掩着嘴，眼睛里闪烁着与其父崔弘度如出一辙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光芒，低声笑道：“啧啧啧……真是……精彩纷呈啊。陈校尉，你这份‘衣锦还乡’的贺礼，可真是别开生面，令人终生难忘。”

陈靖之望着那滚作一团的三人，也是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场精心准备的接风宴，竟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走向了彻底的混乱和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