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神的游戏(1 / 1)

陆谦脸上的笑容，如同一尊被瞬间冰封的蜡像，僵硬地凝固在嘴角。

那份运筹帷幄的从容，那份猎人戏耍猎物的傲慢，在副手那句惊骇而又荒诞的报告面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得粉碎。

分发食物？

维持秩序？

这两个词，每一个都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结果：囚犯为了活命而彻底疯狂，将底层化作血肉磨坊；又或者，那只隐藏在暗处的老鼠会铤而走险，试图煽动一场席卷整个监区的暴乱，在混乱中寻找破绽。

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这已经超出了常理，甚至违背了人性。

在饥饿这根最能撬动生物本能的杠杆面前，居然有生物选择了放弃自己的生存，去维护一个虚无缥缈的秩序？

“你再说一遍。”

陆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风暴来临前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副手被他此刻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但还是硬着头皮，将监视者传来的画面用更清晰的语言复述了一遍：“大人，底层确实乱了，但……但有一伙囚犯，他们……他们不仅没有参与抢夺，反而将自己碗里仅有的那点清汤，分给了快要饿死的人。并且，他们还主动出手，镇压了所有试图抢食的暴徒。现在……现在底层虽然死气沉沉，但秩序……竟然比以前还要好。”

死寂。

房间内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陆谦缓缓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代表着底层监区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眼中的冰冷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极度震惊与病态兴奋的、灼人的光芒。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愚蠢的善心，更不是什么可笑的义举。

这是一场表演。

一场专门演给他看的、登峰造极的心理战！

对方没有选择对抗他的阳谋，而是顺着他的剧本，将这场由饥饿主导的混乱，变成了一场彰显其神性的、最盛大的布道！

你用饥饿制造混乱？

我就用分享缔造秩序。

你用兽性考验我的信徒？

我就用神性征服你的囚犯。

你以为你在第五层，实际上，我却站在第九层，俯瞰着你自以为是的布局。

“哈……”

陆谦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仿佛漏气般的干笑。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鼓了两下掌，动作优雅，眼神却疯狂。

“好一个神尊……好一个神尊！”

他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号，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嚼碎在齿间。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藏头露尾的阴谋家。

那是一个疯子。

一个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将整座监牢都视作自己神国雏形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副手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正从陆谦的身上弥漫开来。

那不再是猎犬发现猎物时的兴奋，而是棋手遇到一个足以将自己彻底碾压的可怕对手时，所燃起的、不惜掀翻整个棋盘的毁灭欲。

“他赢了。”

陆谦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这一局，他赢得很漂亮。”

他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但这承认，却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他用我的手，为自己筛选出了最虔诚的信徒，也为自己剔除了那些最不稳定的因素。同时，他还向所有旁观者，展示了他那所谓‘神迹’的力量。经此一役，他在底层的威望，恐怕将再也无人可以动摇。”

陆谦的分析，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林河布局的每一个层面。

副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大人，我们还要继续削减口粮吗？”

“不必了。”

陆谦摆了摆手，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再继续下去，只会让他变得更强。既然常规的手段无法烧毁这张网，那我就换一种玩法。”

他缓缓踱步到桌案前，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富有节奏的“笃、笃”声，像是在为某个即将登场的亡魂敲响丧钟。

“信仰，是这世上最顽固的东西。用饥饿无法摧毁它，只会让它更坚定。想要摧毁它，只有一个办法……”

他停下敲击，猛地一攥拳。

“那就是，当着所有信徒的面，亲手把他们的神，从神坛上拽下来，然后，一寸一寸地，碾成肉泥！”

他的目光陡然转向副手，那眼神锐利如刀。

“去，把所有监视底层的人都叫回来。告诉他们，不用再盯着那些大场面了。”

“从现在起，我只要一个名单。”

“把今天，所有主动站出来，分发食物、维持秩序的囚犯，他们的样貌、特征、平日里和谁来往……所有的一切，都给我查得一清二楚！”

“我要知道，那所谓‘夜鸦’的每一只爪牙，究竟是谁！”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既然神喜欢躲在幕后，那我就把他伸出来的手，一根一根地，全部砍断！”

“我倒要看看，当他的使徒们，一个个被吊在刑架上哀嚎的时候，他那个无所不能的神，会不会降临下来，拯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