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请满十八楼(1 / 1)

();

林峰着青袍，未披斗篷，立于道中央，脚下碎石未扰尘土，仿佛整条山路，是为他一人铺设。

半炷香后，山后传来细碎马蹄之声，一骑缓行而至，未及五丈，便有人扬声笑道：“沈少监，好兴致，竟亲自赴约。”

林峰抬眼望去，那人红衣似火，鬓边一缕银丝未掩眉间锋锐。

夜千璃。她未带人，也未藏气。只是饮着酒，骑着那匹从未驯服于旁人的赤鬃。

林峰语声平静：“你一纸传讯，写得太有趣。”

“青缈余孽未灭，京中将有一劫。写得比陛下御笔还重。”

夜千璃翻身下马，将酒壶随手丢至他脚边，语气却带笑：“那是因为这劫——可能真要你命。”

林峰低头，拣起那酒壶，未饮，只问：“你查到什么了？”

夜千璃站在月下，抬手抹过肩头乱发，语气忽而转沉：“魔门三子。”

林峰眉心一动。

她点头：“没错，是他们。”

“离祁、无杀、阙火。三人皆为昔年西岭破镜山宗残脉，早年叛出魔门，传言早死。可就在你清太学的时候，我发现一件事。”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折信，纸上只一句：

【青缈未绝，风骨仍存。】

“这封信，是术院山主之一，私递至南巷望楼。而那望楼，是阙火旧年所隐的残据点。”

林峰神情未动：“他们藏于京中？”

夜千璃道：“藏得不深，故意让人查到。”

林峰沉声问：“目的。”

夜千璃看着他，忽而勾起唇角一笑：“搅乱你。”

“你毁了青缈，立了魂识，他们知你会清旧脉，便要借你之名——杀你之人。若你失控，朝堂胆寒。”

“若你身亡，新法自废。而魔门三子，趁乱出局，取青缈旧权，入朝。”

林峰默然片刻，忽道：“他们敢出手？”

夜千璃笑意更深：“他们不敢明着出。可若你……假装失控呢？”

林峰挑眉：“你让我演？”

夜千璃一步逼近，眼神幽亮如夜海中灯火：“你不是刚破青冥第六重吗？风息感识，若有人近你三步起杀念，你当知晓。”

“那你假装魂相失控，杀错一人，引他们现身。只要一人动杀心，你便能锁定。”

林峰淡声：“听着简单。”

夜千璃冷笑：“因为你从不怕死。可你这一赌——若风识偏移，你真走火入魔怎么办？”

林峰答得极轻：“我压得住。若压不住，那便死。”

夜千璃盯着他，良久，忽然将手中酒盏举起，却不是劝饮，而是往他脸上猛地一泼。

酒冷如雨，落在他脸上、发梢、青衣。林峰未避，眼神如常。

夜千璃冷笑：“你敢赌一次。那你，欠我一命。”

她转身便走，语气未改，只留一句：

“此事若败，我替你挡一次。但若你真死了——我就杀了你母亲。”

林峰望着她背影，一步未动，反而轻声道：“你下不去手。”

夜千璃头也不回，嗤笑道：“你怎么知道？”

林峰闭目，轻声一句：“因为你从没恨过我。”

夜风拂过林梢，夜千璃脚步一顿，终未答话，身影缓缓没入林道尽头。

三日后，奉天阁下，太学山门前。林峰站于祭石之上，身披青袍，神色平静如常。

而他周身魂息浮动不定，识海之内，青龙虚影隐现，一道道灵纹却时隐时现。

那是他故意引出的“失控”。周围百官、术脉残余、魂修子弟皆聚，三院旧生围而观之。

太学重开之日，他却魂息失控？

堂下瞬间议论四起：“他修得太快，法相不稳……”

“早说魂修者心魔难稳，今日便是应验！术祖有训，旁门不宜承教，如今应验！”

就在此刻，一人从人群中悄然起步。

衣袖极宽，眉目淡漠，步伐无声，眼中藏杀。

林峰神色不动，风息却动。

他听见了。那一刻，对方心中起念：

“林峰，不可留。”

三子之一，动了！

林峰眼神倏然一寒，右手一抬，青冥诀翻卷而出。

“我等你三日。今日……你该现身了。”

魂风瞬起，百步之内，草木震荡！识风御魂，念动即锁！

那一袭灰衣之人面色骤变，识海震荡，魂息锁定，当即暴退欲遁，却见林峰青袍未动，一步踏地：“风听，锁心！”

虚空中，一只魂爪如龙爪探入，瞬间撕碎对方魂识外膜，将其魂根拖入识阵！

那人惨叫未出，便已识断三魂、破七识，化为一团魂影挣扎于识风之中。

林峰轻声：“无杀……你终于现身。”

林峰语落之际，指下风纹未散，那团被困魂影正于“风听阵”中翻滚挣扎，发出阵阵魂鸣。识风如刀，割得它神魂寸断，连识海深处的旧术封念也被一点点剥落。

观阵者皆骇，原先鼓噪的术师与太学旧生，一个个噤若寒蝉，望着那台上神色冷淡的青袍男子，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

而林峰，只低头，淡声一句：“撤阵。”

识风散，魂影崩碎，无杀之名，彻底湮灭于太学祭台之上。三日后，西京西坊，金阙楼。

这里是贵族子弟、旧术名士最常宴饮之地，楼高九重，形制仿旧宫，金缕雕窗，凤纹嵌瓦，凡朝中上人欲隐密聚首，多选此地。

而今日，林峰接到一封帖子。落款为“金阙清宴”，署名——中书令，卢苍松。

秦苏闻讯，面色一变：“此人虽列旧派，却一向不涉术政，怎会请你？”

林峰只答：“他不是请我。是试我。”

当夜申时，林峰独往金阙，未着官袍，只穿一件青灰短襟，腰束云纹软带，脚踏素靴，看起来更像一名江湖术客，而非密司首使。

他一入七层，金阙楼中灯火尽熄。

风动，心动。

林峰神色未变，轻声一句：“真下场了？”

下一瞬，四方窗扉皆锁，灵阵自墙中升起，封楼锁气。天花板裂开暗口，黑衣人接连坠下。

共十七人，各身佩一术一刃，皆是旧年“阙下十六子”余孽，还有一人，青面鹤骨，手执蛇纹**，正是“金阙刺客榜”上的老号人物——贺鬼手。“沈策！”

贺鬼手冷声道：“你断我青缈、废我术山、毁我策道——今日此局，命债偿命。”

林峰抬眸扫他一眼，嗤笑道：

“十七人？不多。我还当你们会请满十八楼。毕竟这楼，坍了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