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魂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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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收回目光，转身离去，夜未落。当夜，月悬高林，西苑小筑之中。

林峰未回密司，而是独往九莲观后山，立于桂影清辉之间，静候来人。

脚步轻响，红衣踏月，夜千璃如期而至。“你果然来了。”

她轻笑。林峰未回头，手中捻着一枚青玉小镜，指腹轻擦，淡道：“你那所谓学宫，打的是什么主意？”

夜千璃歪头看他一眼，像是在赏月：“封地是假，道场是真。”

“魂修已禁十年，我若不立一宫，旧人如何敢来投我？”

“你当知，我夜千璃之魂诀，非为宫斗，也非为战国——我只想守一脉法印。”

“我母之术，不能绝。”

林峰缓缓转身，眼神淡淡落在她眉心那点淡红印记上：

“你不是守，你是聚。”

“你聚得人越多，异魂越杂，法相不稳者随处可见。风断岭若开，那处便是天下魂道乱源。”

夜千璃却不怒，轻声道：“你说得对。所以我来找你，求一个‘稳’字。”

她走上前，月光洒落，红衣微扬，声音忽而低了几分：“你如今法相初凝，根基不稳。”

“我观你虚相，青光浮动，已有脱控之兆——你若再用一次第四重，恐怕会伤了识海。我可以帮你稳相。”

林峰眸中青光微闪，淡问：“你要什么？”

夜千璃轻轻一笑，缓缓吐出四字：“暗灵血契。”

林峰眉心微动。这是他今日第一次真正皱眉。他道：“你怎知这物？”

夜千璃收敛笑意：“那是你母亲当年所留的契印之一，可引魂渡命，用于逆转生死。”

“她留了两份，一封在青冥诀序章中，一封被你林家藏起，林山私封于静瑶阁旧库。”

“你可不记得——但你曾在族中魂楼见过它。”

林峰目光微沉，静了一瞬。

片刻后，他淡声开口：“若我取来，你真能稳我法相？”

夜千璃抬眸，眼底一片澄明：“我能。”

“我不动你的诀，不窥你识。”

“我只在你法相临脱那一刻，用我‘归魂丝’为引，将那缕魂光化于你根脉。你母亲是御魂正宗，我继其术，可接你一线——但只能一次。”

林峰低声：“换一线，你便得那暗契？”

夜千璃颔首：“我只看一眼，不带走。”

“契里有一段我娘留给我母的信息，我不能不知。你不信我，也可以在旁。”

风过桂枝，月色正寒。

林峰望着她良久，终轻轻叹息：“你还是……藏不住你**事。”

夜千璃也不避讳：“那是我命的一半。”

林峰点头，低声一句：“好。”

“我给你一夜。”

“明日寅时，我取契，你观印。但你若动契外之物，或尝试破印——我杀你。”

夜千璃却只是笑了笑：“你若不说，我还以为你已经舍不得我死了。”

林峰转身，不再应她，只一句：“别让我失望。”

夜千璃缓缓后退一步，深深一拜：“那你也别让自己魂散。”

夜已过子，月如银镜，照得西苑竹影斜横。

林峰独立于九莲观后的青石小庭，仍未离去。风中残桂未落，青袍未动，虚相藏于识海深处，青冥诀第四重未稳，灵息依旧浮动微颤。

一炷香后，竹门外传来一声轻响，不是风，更不似兽。

他未转头，只淡声道：“夜千璃不该再见我。”

“若她有话要说，明寅时前再说也不迟。”

门扉推开，一道纤影步入月下。

是女子，着一袭淡紫短裳，罗裙不曳地，步履轻却不浮，眉眼低敛，却有种说不出的骄意。

正是夜千璃身侧近侍——柳香。

她不像内宫那些养尊处优的侍女，指骨生得细长，虎口却生老茧，显然常握兵器。可今日，她未佩刃。她朝林峰微一颔首，开口却极温柔：

“奴家柳香，叨扰沈少监清修了。”

林峰不动，亦未请她入席，语气寡淡：“你若是奉命来劝——便不必。我已允她观契，不会毁约。”

柳香轻笑一声，脚步未停，反倒走近三分，站于月光最浓处，眸光澄明如水：

“少监好记性，却未必真记得，夜小姐救你那一夜。”

林峰眉头不动，眼神却略微一沉。

柳香接着道，语调不疾不徐：

“七年前西岭魂林，林山设伏，断你经络，以‘剜灵钉’钉你魂脉。”

“若不是小姐动用‘归魂契’，以命护魂……你如今哪还有识海修为？”

“她曾昏迷七日，魂魄游走三界，被你一语唤回。”

“而你——却连那一语都不曾记起？”

林峰终于开口，嗓音微哑：“那夜，她不该救我。”

“我能活，是侥幸，不是她之责。”

“她既救我，我铭于心。”

“但若她今日借此来换契……”他说到此，语气微冷，“那我便当从未得命。”

柳香听罢，却不怒也不惊，只低声轻叹一口气：

“少监果然冷情。”

“可惜……你识她魂气之时，比任何人都温。”

她缓缓走近，右手一翻，从袖中取出一物。

是纸，却非纸。是灰色骨纱，以冥魂丝制成，上面写着一行极淡符纹，似隐似现，一瞧便知是魂修术中的隐咒文。

“这是——冥骨咒印的抑制法。”

“夜小姐在你伤势最重之时，为封你魂乱，不得不在你识海封下一枚‘魂缨’，虽未主动引动，但一旦你四重反噬，必受其扰。”

“这份法纸，可解魂缨封识之困，但需你自念‘归言三字’。”

林峰没接，只冷笑道：“你是她侍女，还是魂修门人？”

柳香收起纸，不怒，只轻声一笑：

“我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为了你，早在你不知的地方，烙下太多印记。”

“而你，至今只护她三分理，不肯给她一寸情。”

“你以为你冷，是对她好？”

“可她不要你的清醒——她想要你活着，哪怕你是疯的。”

林峰目光冰寒，终抬手虚指一点，青冥灵息微动，拦在柳香脚前。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逼人：

“你已说太多。她欠我的，我不还。我欠她的，她也别来讨。”

柳香望着他半晌，忽而一笑，那笑极轻极浅，仿佛一夜秋风拂过竹林，无声而去。

她转身要走，脚步落地轻若猫足，走出几步又回头，缓缓吐出一句：

“你体内的魂缨，藏在你青冥诀第三重的起始穴。”

“你不信我，等你下一次破四重之时——便知她有没有留印。”

“沈少监，醒来时记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