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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脚步声越来越近。泥土被踩踏的声音清晰可闻，夹杂着铁甲摩擦的细微响动。
黑暗中，第一个明军选锋敏捷地跃过壕沟，翻过胸墙。铁甲在身，手持盾牌，悄悄探出脑袋。月光下，他的铠甲泛着冷冽的光芒。
那人环顾四周，喉结滚动，大喊一声：“鞑子跑了！”
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惊起几只夜鸟。紧接着，接连不断的明军精锐越过土墙。个个都是甲胄齐全，手持盾牌长枪。这些都是高宏图的团练，清一色的山东大汉，个头都不低于六尺。
长枪兵手中的长枪足有三米多长，专门用来对付骑兵。枪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都会刺破黑暗。
吴惟华有着过人的夜视能力，即便在朦胧的天色下，也能看清这些如潮水般涌来的明军选锋。看着他们人人披甲，装备精良，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装备……”吴惟华眯起眼睛，心中盘算着。这些明军的装备明显超出了一般团练的水准，光是那些精钢打造的长枪，就不是寻常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就在这时，一阵催命般的号炮声响起，划破了夜空的寂静。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散。
这是多铎在催战！
吴惟华的心猛地一紧，连忙扯着嗓子喊道：“儿郎们，立功的机会终于来了！都给老子上！打死高宏图，老子带你们去金陵放抢，三天不封刀！”
这话说得漂亮，可惜没什么人当真。谁不知道金陵早就被清兵洗劫一空了？现在说这话，无非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虽然心里不信，不过吴惟华身后的亲兵依然热情高昂地回应，沿着壕沟传令，催促伏兵爬出去迎战。声音此起彼伏，在夜色中传递。
吴惟华带着二百多亲兵也爬出了壕沟，不过是向后爬的。他要在后面督战，谁敢后退，立斩不赦！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但面上还要装作镇定。
此时，明军选锋中的刘标正带着几个刀牌手冲在最前。他是平山卫的军户出身，祖辈曾在军中担任百户职位，如今却只剩下十几亩薄田。
泥土的芬芳混合着铁锈的气息，刺激着刘标的神经。他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水，但握着武器的手却异常稳定。
好在他有点武艺在身，一直在军中混饭吃。直到昨天，终于等到了机会——只要当上选锋，就能升官得田。若是再砍下鞑子的人头，赏赐更是不菲。
看到从右侧沟渠爬出来的辫子兵，刘标瞳孔一缩，大喊一声：“有鞑子！”
虽然知道那是绿营兵，但砍下的人头照样能算五十两银子一个。这笔钱足够他赎回典当的田地，让一家老小过上好日子。
“投标枪！”刘标一声令下，手中标枪呼啸而出，正中一个绿营小头目的锁骨，直接洞穿。鲜血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那人倒地惨叫，随即揭开了这场惨烈战斗的序章。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混合着泥土和铁锈的气息。
明军选锋虽然是临时拼凑，但也有章法。刀牌手在前，人手两支标枪，投完再上前肉搏。长枪手在后，伺机出击。他们的动作虽然称不上整齐，但也显示出几分军伍的气势。
一轮标枪雨过后，吴惟华的绿营兵就倒下一大片。有的直接断气，有的还在地上哀嚎。不过很快，这些伤兵就会被割掉脑袋，成为明军的战功。
“杀！”刘标挥舞着长刀，带头冲向敌阵。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为了那五十两银子的赏钱，为了那一亩三分地，他今天豁出去了。
数里之外，多铎和柳远会正在观战。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
“吴惟华果然是个饭桶，”柳远会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三千绿营兵就这么送了，王爷不心疼？”
“死不光的，”多铎摇头道，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些绿营兵精着呢，很快就会往东逃。明军先锋必定会追击，后面的大队人马也会放松警惕。”
柳远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如果不用这些绿营兵做诱饵，三万明军沿河结阵而来，我们还真不好对付。他们只需要走二十里，用不着太久。所以，必须让对方误以为计谋得逞，认为道路将一片平坦。”
“王爷英明！”柳远会恍然大悟，不由得对多铎更添几分敬畏。
战场上，白刃相接的厮杀已经开始。刀光剑影中，不时有人倒下，有人嘶吼，有人逃窜。鲜血染红了泥土，将这个黎明前的黑暗渲染得更加浓重。
刘标的长刀已经砍翻了三个敌人，但他没有时间去割下人头。眼下正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杀！”又一声怒吼，刘标挥刀劈向一个正要逃跑的绿营兵。刀锋划破空气，带起一道寒光。
那绿营兵慌忙举刀格挡，但在刘标凶猛的攻势下，只坚持了几个回合就被砍翻在地。鲜血喷涌而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战场上的厮杀越发激烈，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在临死前呼喊着娘亲，有人在断气时还在念叨着家中妻儿。
吴惟华站在后方，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心中一片凄凉。作为一个老将，他太清楚这些绿营兵的命运了。但军令如山，他也只能硬着心肠继续督战。
“将军，明军追得太紧了！”一个亲兵慌张地报告。
吴惟华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战场形势。果然，明军选锋的攻势越来越猛，而绿营兵的抵抗却越来越弱。
“传令下去，”吴惟华咬着牙说，“按计划撤退。”
这个命令很快传遍了整个战场。绿营兵们如蒙大赦，纷纷开始后撤。
明军先锋见状，更是士气大振，追击的步伐也越发迅速。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入多铎精心设下的陷阱。
“胜了！胜了！”
土河战场上的欢呼声如滚雷般响彻夜空，无数士兵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高宏图独自站在军旗下，目光凝视着远方，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夜风吹动他的衣袍，也吹乱了他的思绪。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李大开！”高宏图转过身，看向正在清点战利品的部下。
“在！”李大开快步走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抚台大人有何吩咐？”
“前线到底什么情况？”高宏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李大开搓了搓手，语气中充满自豪：“抚台大人，李成栋率领锐士营打了个漂亮仗！那些鞑子根本挡不住咱们的进攻，一个冲锋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这么快就打垮了？”高宏图摸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战场上的经验告诉他，事情往往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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