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再入清华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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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的秋天，当顾建业再次背着行囊，踏入清华园时，心境已与一年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第一次来时，他还带着几分初入龙潭虎穴的审慎和对未知的探寻。那么这一次，他更像一个远游归来的主人，从容淡定且目标明确。

校园里的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主干道两旁的银杏，已经染上了一层灿烂的金黄。穿着朴素的学生们，骑着自行车，匆匆地，穿梭于教室与图书馆之间。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种浓厚的、只属于象牙塔的书卷气息。

但一些细微的变化，也正在悄然发生。

学生们的衣着，开始出现了零星的、鲜艳的色彩。校园的公告栏上，除了学术报告，也开始出现了关于“诗歌朗诵会”和“交谊舞会”的海报。一股解冻的、渴望与世界对话的春风，正在这片古老的园林里，悄然吹拂。

顾建业的回归，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经过一年的沉淀，当初那些关于他的近乎神话般的传说，已经渐渐平息。在这些每天都在与最前沿的知识和理论打交道的天之骄子眼中，一个选择“下海”经商的同学，无论取得了多大的世俗成功，似乎都已经与他们，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

甚至，在一些人的眼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知识分子式的清高与惋惜——一个本可以成为学术大师的天才，却过早地，被卷入了凡尘的铜臭之中。

顾建业没有去理会这些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他婉拒了系里为他保留的“特聘助教”身份和单独的办公室，也谢绝了各种社团和学生组织的橄榄枝。

他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因为某些原因而休学归来的大二学生，重新回到了那个喧闹的八人间宿舍，回到了那个固定的课堂座位上。

他只有一个目标，明确而纯粹——用最短的时间，最高效的方式，完成自己所有的学业。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去挑战教授的权威，去抛出那些惊世骇俗的超前理念。

他变成了一个最“优秀”也最“听话”的学生。

课堂上，他永远坐在第一排，笔记记得比任何人都认真。教授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他都能给出最标准的答案。

图书馆里，他像一台永不疲倦的机器，以惊人的速度，一本接一本地，扫荡着建筑系所有必修和选修课程相关的书籍。

课程设计中，他不再去追求什么颠覆性的创新，而是严格地，按照老师的要求，将每一个规范，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无可挑剔的完美。

他的每一次作业，每一份图纸，都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典范，让最严苛的教授，都挑不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瑕疵。

他就像一个降维打击的学神，将“完成学业”这件事，变成了一场简单而高效的、刷任务点的游戏。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是失去了锐气。而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当前这个依旧看重“出身”和“履历”的时代里，一张清华大学的、无可挑剔的毕业证书，将是他未来，去撬动更高层面资源，去与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们平等对话的最重要的一块敲门砖。

他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在任何规则体系下，都无懈可击的存在。

当然，在他的“正常”学业之外，一些不那么“正常”的事情，也在悄然进行。

他利用周末的时间，悄悄地，旁听了经济管理学院所有关于“宏观经济学”和“国际金融”的课程。

他还会托萧逸帆，从对岸，源源不断地，寄来最新的、关于世界科技和商业发展的报刊杂志。

他的知识体系，在以一种外人无法察觉的方式，继续着疯狂的、指数级的扩张。

而唯一能窥见他这另一面世界的，或许，只有那个与他一墙之隔的、来自北大的女孩——沈若雪。

几乎每个周末的下午，在未名湖畔一个僻静的石凳上，人们总能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清华男生，和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北大女生，并肩而坐。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言语。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各自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安静地阅读。阳光透过湖边的柳树，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偶尔，他们会就书中的某个观点，低声地，交流几句。

从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到韦伯的“新教伦理与**精神”；从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到萨特的存在主义戏剧……

他们聊的话题，深奥而辽远，是这个校园里的大多数同龄人，都无法理解的世界。

但对于他们而言，这却是最惬意、也最放松的时刻。

“听说，你准备……申请提前毕业？”一个午后，沈若雪放下手中的书，忽然开口问道。

“嗯。”顾建业点点头，没有丝毫的隐瞒，“我已经向系里提交了申请，准备在两年之内，修完所有四年的学分。”

“……有把握吗？”沈若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清华的课业之繁重，是出了名的。两年修完四年，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问题不大。”顾建业的语气，依旧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若雪看着他那张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沉静的侧脸，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顾建业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她只是将自己刚刚看完的一本书，递了过去。

“这本书，很有趣。或许……对你有用。”

书的封面上，印着几个字——《增长的极限》，罗马俱乐部关于人类困境的第一个报告。

顾建业接过那本书，看着封面上那个发人深省的标题，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知道这本书，以及它所引发的、关于“可持续发展”的全球性大讨论，将是他未来，撬动更宏大叙事的……另一个支点。

而沈若雪，总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默契，将他最需要的东西，悄然地，送到他的面前。“谢谢。”他说道。

“不客气。”沈若雪笑了，那笑容在午后的阳光下，如雪莲初绽。

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是宋思明。

他正陪着几个看起来像是校领导的人物，在湖边视察。当他看到石凳上并肩而坐、相谈甚欢的顾建业和沈若雪时，他那张一直保持着温和笑容的脸，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混杂着嫉妒、不甘和一丝怨毒的光芒。

他以为，自己在那场竞赛中，虽然已经彻底地输给了顾建业。却没想到，在另一个，他更看重，也更无法企及的“战场”上，自己似乎输得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