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静水下的暗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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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里屋，空气中弥漫着鱼干的咸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的气息。

那包红彤彤的、印着金色华表的香烟，静静地躺在油腻的八仙桌上，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被称作“蛇叔”的阴冷男人，目光在那包烟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钟。

他混迹码头几十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他很清楚，在这个边陲小镇，能随手拿出这种“内供”级别香烟的人，背后所代表的能量，绝不是他这种只能在阴沟里讨生活的“地头蛇”能够轻易招惹的。

他脸上的玩味和轻蔑，悄然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审慎。

“先生，贵姓？”他终于再次开口，语气虽然依旧平淡，但称呼，已经从“后生仔”，变成了“先生”。

“免贵姓顾。”顾建业没有去碰那包烟，只是平静地回答。

“顾先生，过江的猛龙啊。”蛇叔拿起桌上的小刀，又开始慢悠悠地削起了另一个苹果，刀锋过处，果皮连绵不断，“不知来我们深湾这片小池塘，想求什么财啊？”

他这是在盘道，在试探顾建业的来路和目的。

顾建业知道，与这种人打交道，不能露怯，但也不能过于张扬。分寸的拿捏，至关重要。

“蛇叔言重了。我不是龙，只是一只想到南方来寻找机会的燕子罢了。”顾建业笑了笑，用一种自谦的口吻说道，“至于求财嘛，谈不上。我只是……想在这里，盖几间房子。”

“盖房子？”

蛇叔削苹果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和不解。

他原以为，对方要么是想倒腾紧俏物资，要么是想做些“走水路”的大买卖。没想到，绕了半天，竟然只是个……想来这里盖房子的“包工头”？

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滑稽。

“顾先生，你莫不是在寻我开心？”蛇叔的语气，再次变得有些阴冷，“我这里，管的是码头上的事，是水路上的事。你盖房子，应该去找镇上的营建所，找我……找错门了吧？”

“门，没有找错。”顾建业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我要盖的房子，不是普通的房子。我需要的材料，也不是普通的砖头瓦块。很多东西，都需要从水路那边，想办法。”

他顿了顿，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饵”。

“比如说，我需要一批质量上乘的、经过防腐处理的进口木材。再比如说，我需要一些……小型的、进口的建筑机械和五金配件。这些东西，我想，通过正规渠道，恐怕……很难办到吧？”

蛇叔的瞳孔，再次收缩！

他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包工头”！他要做的，是需要动用“特殊渠道”才能搞到材料的大工程！而这，恰恰就是他蛇叔的地盘！

“胃口不小啊。”蛇叔将削好的苹果，切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推到顾建业面前，“顾先生，你要的这些东西，确实不好办。不过，只要价钱给到位，这深湾的码头上，还没有我蛇某人办不成的事。”

他这是在亮肌肉，也是在开价。

“价钱，好说。”顾建业没有去碰那个苹果，“我不仅会给足蛇叔辛苦费。我还可以……送蛇叔一份更大的富贵。”

“哦？”蛇叔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说来听听。”

“蛇叔在这里，做的都是些转手倒卖的辛苦生意，风险大，利润薄。”顾建业缓缓说道，“有没有想过，做一笔更长久、更稳当的买卖？”

“我准备在深湾，成立一家建筑公司。未来几年，这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会有无数的房子要盖，无数的工程要做。到时候，所有的沙、石、水泥、木材……这些最基础、但用量也最庞大的建筑材料，都将变成金子！”

“我需要一个本地的、有能力、有路子的合作伙伴，来帮我掌控这里的地材供应。到时候，钱，我们一起赚。”

他抛出的，是一个关于未来的、无比**的“大饼”！

蛇叔，彻底被镇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顾建业，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心，比深湾的海，还要深不可测！

他不仅要利用自己的渠道，他甚至还想将自己这条“地头蛇”，收编成他未来商业版图里的一环！

这份野心，这份气魄，让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却又……无法抗拒地，感到一丝兴奋！

他混迹江湖半生，见的都是些偷鸡摸狗、蝇营狗苟之辈。何曾见过如此布局深远、出手不凡的人物？

“顾先生，”蛇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变得异常沙哑，“你画的这个饼，很大。但，也很烫手。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能让你现在就赚到钱。”顾建业笑了。

他指了指门外，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的刁云辉。

“阿辉手里的那批电子表，只是开胃小菜。我手里，还有一批……比电子表好卖一百倍的东西。”

他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了一个用布层层包裹的小物件，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台小巧的、银白色的、带着液晶显示屏的卡西欧牌计算器！

在这连算盘都还未完全普及的年代，这样一台可以瞬间完成复杂运算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神器”，其冲击力，是毁灭性的！

蛇叔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台计算器，按了几个数字，看着那清晰的显示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知道，这东西要是能弄到手，别说卖到内地，就是在对岸那个花花世界，也绝对是能引起疯抢的硬通货！

“怎么样，蛇叔？”顾建业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这笔生意，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做？”

蛇叔看着手中的计算器，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拒绝的余地，更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顾先生……以后，但有差遣，我蛇某人在所不辞！”

他，彻底地，服了。

……

从干货店里出来，刁云辉看着顾建业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他亲眼见证了，顾建业是如何兵不血刃地，将蛇叔这条在码头上翻云覆雨几十年的老江湖，彻底收服的。

他用的，不是暴力，不是威胁，而是无可抗拒的利益，和对未来趋势的绝对掌控！

“顾……顾先生，”刁云辉的声音，都有些结巴，“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急。”顾建业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得意，“蛇叔这种人，只能利用，不能信任。他只是我们用来敲开这扇门的一块敲门砖而已。”

“现在，你去海关，把你的货捞出来。然后，放出风去，就说你刁云辉，攀上了京城来的大靠山，手里有一批比电子表还厉害的‘神仙宝贝’，准备在深湾，找几个有实力的合作伙伴，一起发大财。”

“记住，姿态要高，口风要紧。把所有想探听消息的牛鬼蛇神，都给我钓出来。”

“我倒要看看，”顾建业的目光，望向远处那片波谲云诡的海面，“这深湾的池子里，到底……还藏着几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