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一个承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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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建业的邀请让孙振华那颗早已沉寂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去一个乡下的小山村？

去那个年轻人嘴里描绘的、正在发生着深刻变革的“红旗沟”？

将自己脑子里这些被尘封了多年的“宝贝”，重新拿出来，让它们在真正的土地上发光发热？

这个念头，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孙振华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名为“渴望”的光芒。作为一个毕生都与土地和机械打交道的工程师，没有什么比亲手将图纸变为现实，更能点燃他的**了。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答应下来。

但，现实的冷水，很快就浇熄了他心中那团刚刚燃起的火焰。

他看了一眼身旁一脸期盼的孙女晓梅，又想起了自己那还在老家病榻上缠绵的老伴儿，以及……自己那个因为“问题”而被下放多年、至今杳无音信的儿子。

他眼中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唉……”孙振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挺直的腰杆，仿佛又佝偻了下去，“小顾同志，你的心意，我领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我很想去看看。但是……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折腾不起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奈和苦涩。

“家里的老婆子，身体不好，离不开人。我这个孙女，也才刚高中毕业，还没个着落。我……走不开啊。”

他没有说出最深层的顾虑——他自己，也是个“戴罪之身”。虽然已经结束了下乡，但当年扣在他头上的那顶的帽子，还没有被正式摘掉。他不敢，也不愿，因为自己的问题，给顾建业和那个正在蓬勃发展的红旗沟，带去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孙晓梅听着爷爷的话，眼圈也红了。她知道，爷爷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家庭的重担和历史的包袱，像两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

顾建业看着孙振华那黯然的神情，瞬间就明白了他所有的顾虑。

他没有再强求。

他知道，对于孙老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背负了太多东西的人来说，任何仓促的决定，都是不现实的。

“孙老，我理解。”顾建业的语气，充满了尊重和真诚，“是我唐突了。”

他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了那个牛皮笔记本和那支英雄牌金笔。

他撕下一页纸，在上面，写下了红旗沟的详细地址，以及平安县棉纺厂工地的**。

然后，他将那支崭新的金笔，和那页写着地址的纸，一同递到了孙振华的面前。

“孙老，”他郑重地说道，“这支笔，送给您。我知道，您脑子里的宝藏，远比我画在纸上的要多得多。我只希望，您别让它们，就这么被埋没了。”

“这个地址，是我们红旗沟的。无论何时，只要您改变了主意，或者遇到了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都可以来这里找我。或者，给我写信。”

“我今天对您的邀请，永远有效，无论哪天您想要来，我们红旗沟都对您敞开大门！”

孙振华呆呆地看着递到面前的那支做工精良、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光泽的钢笔，又看了看顾建业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惊人的才华和远见，更有这份……常人难以企及的胸襟和气度！

他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恼怒，反而是送上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并许下了这样一个沉甸甸的承诺！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孙振华连忙推辞。

“您必须收下。”顾建业的语气十分坚定，“就当是……您刚才那几张图纸的‘设计费’。您那几个点子，对我，对我们红旗沟，价值远超这支笔！”

他硬是将笔和纸，塞进了孙振华那双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里。

孙振华握着那支冰凉却又滚烫的钢笔，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今天，遇到的，或许是这辈子最大的一个贵人。

……

火车，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孙振华和孙晓梅的目的地。

临下车前，孙振华犹豫了许久，还是将自己那个已经翻得起了毛边的、装着各种手稿和图纸的旧帆布包，递给了顾建业。

“小顾同志，”他看着顾建业，眼神复杂而郑重，“我这辈子，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包里，是我这些年瞎琢磨的一些……不成器的玩意儿。有关于改良播种机的，有关于人力水泵的，还有一些……关于沼气利用的初步构想。”

“这些东西，留在我手里，不过是一堆废纸。你……你拿去吧。如果……如果能对你们红旗沟，有一点点的用处，那也算……不枉我这辈子，白活一场了。”

这，几乎是一种托付！

他将自己毕生的心血，托付给了这个萍水相逢，却让他看到了无限希望的年轻人！

顾建业没有推辞。

他知道，这个布包的分量，有多重。

他站起身，向着这位值得尊敬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孙老，您放心。我保证，我不会让这些知识技术埋没的，我会让您的技术在红旗沟大放异彩！

孙振华欣慰地点了点头，浑浊的老眼里，噙着泪光。他拉着孙女的手，步履蹒跚地，走下了火车，消失在暮色之中。

顾建业坐在窗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他打开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借着车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翻看着那一页页写满了公式、画满了精巧构件的泛黄图纸。

他的眼中，光芒，越来越亮，顾建业知道有了这些孙老给的图纸，他脑海中那个关于红旗沟的、更加宏伟的“农业工业化”蓝图，终于……有了可以落地生根的……第一块基石！

火车继续向前飞驰着，而顾建业的思绪，早已飞回了那片他为之奋斗的、充满希望的土地，他以及迫不及待地的想要将孙老的这些设计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