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求学万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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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元十七年，夏。

距离太子刘隆前往云梦学宫求学，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在天子刘肇的励精图治之下，大汉早已彻底走出了外戚乱政的阴霾，步入了一个**清明、府库充盈的崭新时代。

海内渐安，四夷宾服。

这一日，一封由帝师云易亲笔所书、盖有帝师金印的奏疏，自云梦泽畔八百里加急送抵京师。

天子刘肇在御书房内，将那份奏疏独自展阅了三遍。

奏疏上的字迹一如云易其人，平和冲淡，但其间蕴含的惊天之策，却让这位年轻帝王的心头，燃起一团炽热的火焰。

他命人抄录了一份，送往城西定远侯班超的府邸，交予其子、如今已暂代西域都护府长史之职的班雄。

翌日，宣政殿大朝会。

当值的中常侍展开奏疏，用一种异样的语调，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了那份石破天惊的奏议。

“……臣以为，天下之大，非只中原。大秦之强，其根非在武备，而在格物、律法、民本之学。我大汉欲开万世之基业，当有海纳百川之胸襟，择天下之英才，遣之西行，以学彼之长技，以补我之短板。臣请陛下，以国之名，行‘遣使求学’之策……”

奏疏读罢，殿内顿时起了骚动，议论之声不绝。

“荒唐！简直是荒唐透顶！”

太尉张奂第一个越列而出，这位一生都以捍卫儒家正统为己任的老臣，此刻气得须发皆张！

“我堂堂大汉，乃天朝上国！文物鼎盛，礼仪完备！自古只有四夷心慕王化，遣使来朝。岂有反过来，遣国之俊彦，去向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夷学习的道理？！”

他对着御座之上的皇帝，痛心疾首地劝谏道，“陛下！云易此举，乃是以夷变夏，自乱我华夏之正统！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矣！”

“张太尉所言极是！”

“我华夏圣人之学，博大精深，皓首穷经尚不能及万一，何须舍近而求远，去学那些蛮夷的歪理邪说？！”

一众儒臣们纷纷附和，言辞激烈。

御座之上的刘肇，看着底下群情激奋的臣工，神色平静的，将目光投向了殿下另一拨人——刚刚才从西域回京述职的、由班雄所统帅的都护府将领们。

“班雄将军，”他平静地开口问道，“你久在西域，见多识广。依你之见，那大秦、贵霜之国，当真如太尉所言，皆是那‘茹毛饮血’的蛮夷之邦吗？”

班雄出列一步，他身形魁梧，面容被风沙刻画得棱角分明，身上还带着一股未曾散尽的铁血之气。

他对着皇帝躬身一拜，声音洪亮如钟。

“回陛下！臣，不敢苟同！”

他转过身，看向那早已是面露不悦的太尉张奂，不卑不亢地说道：

“太尉大人久居中原，有所不知。那大秦之国，其国都罗马之宏伟，人口之繁盛，臣以为，不在我洛阳之下！”

“其民精通营造之术。所筑之大道，坚固平坦，可历百年而不朽；所建之引水渠，可跨越山川，引清泉入城百里！”

“其国也善治军，所用之‘军团方阵’，进退有据，攻守兼备，其战力之强悍，臣以为，便是我大汉的北军将士，亦不敢轻言必胜！”

他顿了顿，又看向那些同样是面带轻蔑的太学博士们。

“至于学问，臣乃武人，不懂经义大理。臣只知道，大秦之人，精通勾股方圆之术。我军之所以能勘定西域，威震葱岭，便是用了那云梦学宫所传授的，源自大秦的‘几何之学’，改良了我们的抛石机与攻城弩等诸多器械！”

“——敢问诸位大人！”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如同沙场喝问！

“此等可以强我军旅，利我国器的实用之学！为何就成了诸位口中，那不值一提的‘歪理邪说’？！”

这一番充满了金戈铁马之气的铿锵反驳，让张奂与一众儒臣听得是面红耳赤，一时竟无人能出言反驳！

御座之上的刘肇，他知道，时机到了。

“众卿，不必再争。”

“帝师之言，乃是为我大汉开万世之基业的金玉良言！”

“我大汉乃天朝上国，自当有海纳百川，兼收并蓄的胸襟！”

“此事，就这么定了！”

“——即刻，昭告天下！”

“——大汉第一批‘西行求学之士考选’，即日开始！”

这道旨意一出，便迅速传遍京师，再由《云梦报》传抄天下，在士林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由国家出资，公派西行！

可以亲眼去看一看传说中的黄金之国罗马，与那充满了异域风情的贵霜、安息！

对于那些充满了好奇心与求知欲的年轻学子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梦寐以求的远行！

一时间，天下都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新学”热潮！

无数的学子，为了能够通过那严苛的选拔考试，开始废寝忘食地研习那些由云梦印书局所刊印的《几何初步》、《罗马法概论》等西学典籍！

太学之中，景象更是奇特。一边是不少开明儒生，放下了往日矜持，三五成群地围着来自云梦的学子，就一则罗马法条的释义争得面红耳赤；另一边，则是一群守旧的博士儒生，对此嗤之以鼻。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博士看着不远处那一幕，痛心疾首地摇着头，“圣人之道尚未学通，竟去追捧那些蛮夷的奇技**巧，成何体统！”

他身旁一名年轻儒生不屑地冷笑道：“老师息怒，不过是一群利欲熏心的投机之徒罢了。真以为学了些勾股之术，便能青云直上了？可笑！我华夏之根本，在于礼乐教化，岂是这些蛮夷之学所能动摇的？”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不屑，这股由云梦吹来的西学之风，已然势不可挡。

半年之后。

江东，会稽港。

一百名从数万名考生之中脱颖而出的、最优秀的大汉学子，聚集于此。

他们之中，有来自于云梦学宫的、精通格物之学的年轻天才；有来自于洛阳太学的、对罗马法与共和制度充满了好奇的儒家士子；甚至，还有几名来自于军营的，精通多国语言的年轻军官。

他们即将要乘坐由吴王孙宁亲自派遣的、足以抵御远洋风浪的“望海号”大船，开启一段为期数年的、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万里航程。

送行之日，云易亲自来到了港口。

他看着眼前这些朝气勃勃的年轻面孔，心中思绪万千。

此去万里，前路未知。

这些人承载的，不仅是自己的前程，更是一个古老帝国望向世界的眼睛。

“老师。”

太子刘隆，也随着云易，一同前来送行。

他看着那些即将要远航的学长们，眼中充满了羡慕。

云易看着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殿下，不必羡慕。”

“他们的路，是去看天下有多大。”

“而你的路，在这里。”

他顿了顿，指了指身后那辽阔无垠的大地。

“等你准备好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期许，“这整个天下，都将是你的驰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