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皇宫之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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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元十二年，夏。

洛阳城的天气，变得越来越燥热。

而比天气更燥热的，是那早已被压抑到了顶点，即将要彻底爆发的**气压。

在过去的数月里，大将军窦宪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

他被皇帝刘肇用那“安置流民”的阳谋，给拖至了步伐。

而在南方的云易，则依旧在用他那匪夷所思的手段，不停地吸食着北方的民心与人才，将他那早已是分崩离析的世家联盟，彻底地踩进了泥土里。

而朝堂之上，随着他的处境日渐艰难，一股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暗流，更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悸。

那些曾经对他唯唯诺诺，甚至不敢正眼看他的老臣们，如今竟也敢在朝堂之上，对他的一些政令，提出反对意见。

而那些曾经被他视为左膀右臂的禁军将领们，最近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疏离。

一种名为“孤立”的，冰冷的恐惧感，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等待他的一定是无比悲惨的结局！

他必须尽快地逼迫皇帝，下达那道讨伐云易的最终将令！

只有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外的军事胜利，才能重新巩固他那早已是摇摇欲坠的无上权威！

……

这一日，他再次集结了自己所有的核心党羽，包括他的弟弟卫尉窦笃，执金吾窦景等人，气势汹汹地闯入了皇宫，直奔宣政殿。

他要孤注一掷，进行兵谏！

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就不信，在这刀剑的胁迫之下，皇帝还能耍什么花招！

……

宣政殿内，香炉里的瑞脑香依旧在散发着安神的味道。

皇帝刘肇，依旧是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仿佛对外面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

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卷来自于云梦学宫的《几何初步》，看得是津津有味。

“陛下！”

窦宪那充满了不耐与威胁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他带着他那早已是将整个宫城都视为自己后花园的党羽们，连通报都未曾等待，便直接闯了进来。

刘肇缓缓地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位早已是图穷匕见的舅父，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愕”与“无奈”。

“舅父……今日，又何事如此兴师动众？”

“陛下！”窦宪早已懒得再进行任何的表演，他开门见山，声音冰冷地说道，“臣，今日只为一事而来！”

“——那便是，讨伐国贼云易！”

“臣，已经给了陛下数月的时间！可陛下却迟迟不肯下诏！”

“如今，那云易逆贼在南方坐大，民心尽归于他！若再不动手，只怕悔之晚矣！”

他向前踏出一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毫不掩饰地威胁道！

“今日！陛下若再不下令！”

“只怕，臣的刀，就要不听使唤了！”

……

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刘肇看着他那张早已是充满了狰狞与疯狂的脸，缓缓地从御座之上站了起来。

他竟然笑了。

笑得是那么的轻松，那么的充满了如释重负的解脱。

“……好啊。”

他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

“什么？”窦宪一愣，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朕说，”

刘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朕，答应舅父。”

“——即刻，下诏！”

“以舅父为征南大将军！总领三军！”

“——讨伐，国贼云易！”

他看着那同样是满脸错愕与狂喜的窦氏党羽们，脸上露出了一丝和煦却诡异的微笑。

“诸位，皆是国之栋梁。”

“此番南征，路途遥远，还望诸位能与大将军一同前往。”

“共为我大汉建功立业。”

……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让窦宪与他所有的党羽们都彻底地放松了警惕！

他们以为是他们的兵谏起到了作用！

这个软弱的皇帝，彻底地屈服了！

“哈哈哈！陛下圣明！”窦宪仰天大笑，笑得是那么的得意，那么的肆无忌惮！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率领大军，踏平云梦泽，将那云易竖子的头颅踩在脚下的光辉景象！

他对着龙椅之上的刘肇，敷衍地行了一个极其傲慢的礼。

“——臣！领旨！”

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准备离去。

他要立刻回去调兵遣将！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却如同来自于九幽地狱的催命魔音一般，在他的身后幽幽地响起。

“——舅父。”

“朕，让你走了吗？”

……

窦宪的脚步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回过头，却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到了他此生从未见过的表情。

那张脸上，所有的“软弱”与“无奈”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万年寒冰一般的冷漠，与一种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一般的怜悯。

“你……”窦宪的心中猛地升起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然而，还未等他将那早已握在刀柄之上的手拔出。

“——动手！”

刘肇那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声音，早已响彻了整个大殿！

“呛啷——！”

一阵整齐划一的刀剑出鞘之声，如同死神的交响曲瞬间奏响！

只见，那大殿的四面八方，所有的屏风之后，梁柱之侧！

不知何时，竟早已涌出了数以百计的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羽林卫与虎贲军的精锐士兵！

他们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他们那冰冷的头盔之下，是一双双充满了对皇室的忠诚与对国贼的无尽杀意的眼睛！

而领头的，正是那位一向低调隐忍的中常侍！

——郑众！

与那位同样是早已被刘肇秘密策反的羽林中郎将！

——梁竦！

“——护驾！护驾！”

窦宪的弟弟，卫尉窦笃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拔出刀疯狂地咆哮着！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因为，云易早已将他们所有的爪牙都给拔得干干净净！

他们早已是一群失去了爪牙的纸老虎！

而他们所面对的，却是早已对他们恨之入骨，蓄势待发的整个帝国的禁军！

战斗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战斗，那更像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噗！噗！噗！”

一阵阵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与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那座曾经庄严的宣政殿！

窦宪看着自己那一个个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兄弟、亲信、党羽，在那如狼似虎的禁军的刀下，如同最脆弱的草芥一般被轻易地砍倒。

他整个人都彻底地傻了。

他不敢相信。

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自己这个权倾朝野，将整个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将军，竟会以如此荒谬也如此屈辱的方式，败在了一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乳臭未干的皇帝的手中。

他看着那个正缓缓地向他走来的年轻帝王，那张脸上带着一种猫戏耍老鼠一般的胜利者的微笑。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得离谱。

他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那个远在南方的云易。

而是眼前这个，一直以来都被他视为“玩物”的，隐忍了十数年的，可怕的天子。

“……噗通。”

他手中的环首刀无力地滑落，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了那早已是血流成河的冰冷的地板之上。

未央宫那持续了十数年的漫长的冬日，在这一刻，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