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祖祠起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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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场家族内部会议，在云氏那最庄严的议事大厅之内召开了。

大厅之上，列满了云氏一族的祖宗牌位，冰冷的楠木散发着古老而沉重的气息，香炉中青烟袅袅，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云氏宗族所有在家的核心长老，都已齐聚于此。

为首的，正是族长云洛。

他看着大厅中央，那个独自一人、平静地跪坐在蒲团之上的年轻侄子，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不带丝毫情绪。

“易儿，家族需要一个解释。”

云易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迎上族长那深邃的眼眸：“族长想要何种解释？”

“一个为何要将圣上亲封的大司农之位、冠军侯之爵，弃如敝履的解释。”云洛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千钧之重，“你可知，我云氏虽富甲天下，然这数十年来，在洛阳朝堂之上，却无一人能有九卿之位？你可知，圣上此举，其深意何在？”

“圣上欲以我制衡窦宪。”云易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你既知晓，又为何要退？”一旁的三长老云猛，声音如同洪钟，“你莫非是怕了那窦宪不成？我云氏的子弟，没有孬种！”

“三叔说笑了。”云易摇了摇头，“区区一个窦宪，何足道哉。易所虑者，非一人，亦非一姓。”

“那你所虑者，究竟为何？！”另一名面容清瘦、神情锐利的五长老云诚，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你这一退，看似是避开了与窦氏的正面冲突。然则，却也寒了圣上的心！”

“更重要的是，”云诚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你放弃的，不仅仅是一个官位，而是我云氏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如今圣上年幼，大权旁落于窦氏之手。那窦宪，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待其彻底铲除异己之后，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无需说出答案，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削藩！

吴、蜀两国，虽名义上尊奉汉室，实则早已是半独立的王国。

他们拥有自己的军队，自己的财政，更是云氏安身立命的根基所在。

一旦窦宪头脑发热，以中央朝廷之名，强行削藩，那结果只有一个。

——天下，将再次陷入水火！

这，才是云氏长老们真正恐惧的。

他们不是怕窦宪，他们是怕战争！怕一场足以将这数十年和平发展成果毁于一旦的内战！

“易儿，”

族长云洛看着他，目光灼灼，“圣上将你置于大司农之位，便是给了安陆云氏我们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在朝堂之上，去影响国策，去制衡窦宪，去避免那最坏结果发生的机会！

“你，就是我云氏安插在洛阳棋盘之上，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可你，却在开局之前，便亲手将自己移出了棋盘！”

“这，便是你所谓的深谋远虑吗？！”

面对这来自于整个家族最高层的质问，云易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与动摇。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所有的人都说完了，他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族长，诸位叔伯，长老，”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之内，“你们的担忧，易，都明白。”

“然，易以为，”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诸位只知窦宪是虎，却不知当今圣上，亦是潜龙。一山不容二虎，一朝不容二主。窦氏之败，早已注定，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我若此刻入京，非但无法制衡，反而会深陷于两虎相争的泥潭之中，白白耗尽心力。”

“我等要做的，不是去修补这间早已漏雨的屋子。而是要在它倒塌之前，备好木梁，画好图纸，只待那一天来临，便可立刻建起一座更坚固、更宏伟的大厦！”

“至于话语权……”云易的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微笑，“诸位以为，话语权，当真只来自于朝堂之上吗？”

他看着眼前这些依旧充满了困惑与怀疑的眼神，知道任何多余的解释都已是徒劳。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动用那张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动用过的、最后的、也是最强大的底牌。

他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走到大厅中央，面对着那供奉着云氏列祖列宗牌位的祭坛，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礼毕，他缓缓起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诸位长老，易知道，无论我说再多，都难以让诸位信服。既然我等的见解无法统一，那便让我云氏先祖，来做这个最后的决断吧。”

他转过身，看着早已惊得站起来的族长云洛，目光灼灼，郑重地说道：

“——我，云易，以我云氏鼻祖云梦贞侯嫡系子孙之名，恳请族长，开启祖祠密室，请出鼻祖云梦贞侯云宏逸所留下的最高遗训信物——”

“——‘祖谜’！”

此言一出！整个议事大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看待“疯子”一般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云易！

“祖谜”？！

那个只存在于家族最古老的传说之中的神物？！

那个据说是由云氏鼻祖云宏逸亲手打造而成、结构复杂到近乎于神迹的鲁班锁？！

那个被祖训规定：“无论长幼嫡庶，若有云氏子孙能不凭外力、独自解开此锁，即证明其‘必是得了上天启示，拥有非凡之智慧’，当即成为云氏新主，总领家族一切内外事务，任何人不得违抗。”的最高权力的象征？！

这……这怎么可能？！数百年来，云氏家族不知出过多少惊才绝艳的天才子弟，他们都曾试图去挑战这个近乎于神迹的传说，但无一例外，都以失败而告终。

久而久之，这“祖谜”与那条近乎于儿戏的祖训，早已成为了一个无人再当真的古老的传说。

可今天，云易竟要重启这个传说？！

他疯了吗？！

“……易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云洛看着他，声音都在颤抖，“此非儿戏！若你失败，你将会彻底失去在家族之中所有的威望！”

“我知道。”云易的回答，依旧是那般的风轻云淡。

“那你还……”

“我，心意已决。请族长成全。”

云洛看着他那平静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的眼神，许久，才缓缓长叹一声。

“……也罢。”

“祖训如山。”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他睁开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沉声喝道：

“——开祖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