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金陵来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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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顺汉江而下，转入浩荡长江，一路东行。

江面开阔，水势平缓，与汉江的湍急迥然不同。时值冬季枯水期，但江上往来船只依旧络绎不绝，舳舻千里，帆影点点，尽显江南富庶与帝国动脉的繁忙。

行程已过半，近二十日的水路颇为平稳。除了最初几日李兴赐、陈邈元等北地汉子有些晕船不适，闹出些笑话外，并未发生任何意外。每日里，无非是看两岸景色渐变，山峦由险峻变得秀美，城镇愈发稠密繁华。

陈靖之并未放松警惕，每日都会巡视各船，尤其是关押赫连悦的底舱，更是重中之重。岳羽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眼神锐利如鹰，时刻留意着任何可疑的动静。赵韵则常常与崔全望在一处，时而研究金陵地图，时而讨论可能遇见的京中人物与礼仪，提前为陈靖之做准备。崔全望博闻强记，对官场规矩、世家谱系了如指掌，确是极大的助力。

看似风平浪静，但一种无形的压力，随着距离金陵越近，反而悄然滋生。赵放与崔弘度的叮嘱言犹在耳，朝堂的波谲云诡虽未亲眼得见，却仿佛能透过这湿润的江风，隐隐感知。

这日午后，船队正行驶在一片相对宽阔的江面上，前方水天一色，视野极佳。

负责瞭望的水手突然发出警示：“前方发现船队！正向我们驶来！”

楼船上的众人立刻被惊动，纷纷来到船舷边眺望。只见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迎面而来，约有七八艘船只，以一艘中等楼船为首，其余多为艨艟、走舸，船上旗帜鲜明，甲士林立，看上去颇为正规。

“是水师的船吗？”李兴赐嘀咕道，“看旗号有点陌生啊。”

崔全望凝目远眺，眉头微蹙：“看制式是我大楚战船无疑，但这支编队……似乎并非京畿水师常见的序列。”

岳羽手按刀柄，沉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小心为上。”

赵韵看向陈靖之，低声道：“陈兄，按行程和惯例，朝廷若派迎接队伍，应更靠近金陵才是，在此处相遇，略显突兀。”

陈靖之目光微凝，点了点头，心中那根弦已然绷紧。他沉声下令：“传令各船，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对方船只靠帮！弓弩手就位，小心防范！”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原本略显松弛的船队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士卒们各就各位，弓弩悄然上弦，刀剑出鞘半寸。

对面船队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戒备，速度放缓了下来。为首那艘楼船上，一名身着校尉服饰的军官走到船头，朗声喊话，声音借助号筒，清晰地传过江面：

“前方可是襄州镇北将军麾下，护送北夏郑王入京的船队？末将乃奉兵部谕令，特率队前来迎接护卫！请主事之人答话！”

崔全望上前一步，回应道：“正是！我等奉旨护送钦犯入京。不知将军尊姓大名，所属何部？可有兵部文书印信？”

那校尉闻言，似乎松了口气，语气更显客气：“原来是崔先生！末将姓王，单名一个焕字，现任水师游击将军，暂隶京畿水卫营。兵部文书印信在此，请崔先生与陈将军查验！”

说着，他示意身旁一名士卒举起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放着公文和印信。距离稍远，看不清细节，但形制规整，不似作伪。

王焕接着解释道：“因北夏亲王身份特殊，陛下关切，上官特命我等提前百里相迎，以示郑重，并加强护卫，确保万无一失！”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态度恭敬，手续看似齐全。船上许多士卒，包括一些低级军官，都暗自松了口气，觉得是虚惊一场，朝廷果然重视。

李兴赐挠挠头：“靖哥，好像没啥问题啊？瞧这架势，是朝廷的人。”

陈邈元也瓮声道：“印信都拿出来了，应该是真的吧？”

就连崔全望，仔细眺望那托盘中的物事，也低声道：“陈兄，仅凭远观，印信文书规制无误，对方应答也合乎流程。”

然而，陈靖之、赵韵、岳羽三人却交换了一个眼神，非但没有放松，疑虑反而更深。

岳羽低声道：“太巧了。京畿水卫营的游击将军，我略有耳闻，似乎并无王焕此人。即便有，如此重要的迎接任务，为何派一个陌生面孔？”

赵韵眼神锐利：“理由虽说得通，但态度过于急切，仿佛生怕我们不信，急于靠过来。”

陈靖之目光扫过对方船队那些“甲士”，虽然站得笔直，但细微处的姿态，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悍野之气，与朝廷经制水师官兵那种略带散漫的规范感略有不同。最重要的是，赵放之前的警告在他脑中回响——秦懿的底线，很低。

“王将军！”陈靖之突然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劳兄弟部队前来迎接！然钦犯事关重大，我等奉的是陛下密旨，不敢有丝毫疏忽。请王将军令船队暂泊原地，可派一小舟，携文书印信过来查验。无误之后，再行汇合，如何？”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既显示了谨慎，也未直接拒绝对方。

那王焕校尉闻言，脸上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爽朗笑道：“陈将军小心谨慎，乃是应有之义！理应如此！末将这便派人送过去！”

很快，一艘走舸从对方船队中放出，载着三名军士和那托盘，向楼船划来。

小舟靠帮，一名看似文吏的士卒捧着托盘，在那王焕亲兵模样的军士护送下，登上了楼船甲板。

文书和印信被呈到陈靖之面前。崔全望上前仔细查验，翻看公文格式，核对印信篆文与暗记，甚至摸了摸用纸和印泥。

片刻后，他对陈靖之微微点头，低声道：“陈兄，仅从这文书印信本身看，……几乎看不出破绽。规制、用印、文字皆符合兵部程式。”

“几乎？”陈靖之捕捉到了这个词。

崔全望极轻地叹了口气：“太过完美了，反而像是新誊写钤印的。按常理，此类调兵文书传递周转，总该有些许磨损或墨迹交融的痕迹。但这个……太新了。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无法作为凭证。”

此时，那送信的亲兵拱手道：“陈将军，崔先生，印信无误吧？王将军还在等候，是否可让船队靠拢？我等也好尽快护卫诸位前往金陵。”

陈靖之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看似如释重负的笑容：“果然是自己人，是我等多虑了。印信无误！请回复王将军，准予靠帮！我等正好也将那北夏亲王提至甲板，让王将军亲眼查验，以便交接！”

那亲兵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喜色，立刻躬身：“是！末将这便回复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