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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能不能抱一下你
沈归澜的自我厌恶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憎恨自己的血脉，更憎恨这些年被控制、沦为仇人棋子的愚蠢。
温辞看着他痛苦的模样，那句“冷静一点”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陈姐上菜的吆喝声打断了他的失神。
他微微偏过头，想要挡住自己发红的双眼。
“来咯，小炒黄牛肉和水煮包菜，今天的例汤是萝卜排骨汤，小心烫哈！”
温辞轻声点头应了一句，等陈姐走远了，才张罗着碗筷。
“先吃饭吧。”她的声音平静，“菜要凉了。无论许凛还是沈归澜，饭总要吃。”
她将排骨汤往沈归澜的方向挪了挪，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过往记忆里残留的熟稔关怀随着蒸腾的雾气钻进沈归澜的眼眶中。
他紧咬着牙，又抬头看她。
她已低下头，小口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眉眼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既柔和又疏离。
这一刻的寻常温暖，与他内心翻天覆地的惊涛骇浪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拿起了筷子。
食不知味，机械地咀嚼着，鲜香的滋味在口腔里炸开，却压不住心底的苦涩。
一顿饭在几近窒息的沉默中吃完。
结账，出门。
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身上的油烟味。
“我送你回去。”
沈归澜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情绪似乎已经强行收敛，只是那双深眸里，破碎的痕迹依旧明显。
“不麻烦。”温辞抬起手指了指前方，“就在前面而已。”
沈归澜的脚步微顿，思索了两秒，不依不饶地跟上了温辞的步伐。
“还是送一下吧，这边路灯不太亮。”
郊区的维护预算低，两侧的路灯，昏暗之余还在闪烁，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人过来修理过了。
温辞没再拒绝，轻声应了句“好”。
宽敞的街道上，两人并肩走着，空气比小炒店内的清新不少，还带着丝丝凉意。
温辞还沉醉在刚刚水煮肉片的麻辣余韵当中，红唇微启，大口呼**。
她今天穿了一件包身的亚麻色t恤，搭配米色伞裙，素雅利落，在萧瑟的街景中，成了极为鲜明亮眼的存在。
一旁路过一辆龟速的电瓶车，看到一对高挑出众的男女漫步走在路上，没忍住回头多看两眼。
“关于许舒华，我知道的，都已经跟你说了。”她冷不防开声。
她知道沈归澜的心中仍旧有很多疑虑，但作为旁观者，除了尽所能地给到线索和安慰，再无其他方法。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轻，甚至连秋风都能将之吹散，“谢谢你。”
逼仄的人行道里，他离温辞很近，甚至还能闻到她身上的一抹淡香。
有点像百合，也有点像栀子。
她的肩膀，还时不时会蹭到他的衣襟。
“我没有立场去评价你们的关系。不过……许舒华一家真的很可怜，可以的话，”她抬头，眼里闪烁着诚恳的光，“不要祸及他们。”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郜娟提及那个罪犯的时候，会是那般气愤又无奈。
沈弘毅……那势力又何止是在京市风头无两。
若是硬碰硬，受伤的只会是他们。
“我知道。”沈归澜轻声应了一句。
快到公寓楼下，温辞翻出了门禁卡。
她抬头看向沈归澜，语气认真严肃了几分。
“沈归澜，其实你没必要去追究我们过去发生了什么。不要勉强自己，也算放过我。”
“今天晚上我会主动约你吃饭，一是想要感谢你之前在工作上对我的帮助，二是想要替许舒华出口气。”
“作为她的儿子，你应该知道那个恶人的作为。当然，你有你的考量，我只是……作为朋友，给你一点帮助。”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最核心的那根刺。
沈归澜垂在腿侧的双手收紧，指节泛白。
“朋友……我们还能算是朋友吗？”
温辞愣了一瞬。
实际上，她并不想承认。
最好的话，不会再跟他有交集。
她的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沈归澜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或许有点迟了，但我还是想替五年前的我说一句，对不起。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没能在你身边。”
她转过头，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坦然，没有怨恨，也没有留恋，只是一种经历过巨大伤痛后沉淀下来的平静。
知道他过往的创伤以后，她好像有点释怀了。
他没有恶意用假身份去欺骗自己。
甚至失忆以后，心里也一直惦记着这份感情。
至少，有过那么一些真情吧。
“那段时间对你我而言，都是真实且珍贵的。”她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却也冷漠得让他心慌，“但那些都过去了。我们分开，有阴差阳错，也有人为作弄。现在纠结谁对谁错，谁伤得更深，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痛苦和混乱，但回想起我们那段感情，并不该成为你的目标或救赎。你首先需要解决的，是你自己的问题。找回完整的你，弄清楚真相，然后……好好生活。”
握紧拳头的手又忽然松开。
他久久没有动作，昏黄的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柔和的光晕，她却离他仿佛有千里之远。
他喉咙发紧，低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温辞……”
“嗯？”
“我……”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带着一丝不甘的试探，“能不能……抱一下你？”
就一下。
温辞微微一怔，看向他。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热切，深邃。
就在她愣怔之际，沈归澜直接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他的下巴放在她的颈窝，柔软的发丝在剐蹭着她的皮肤，痒得她下意识想缩脖子。
男人却用更深的力道将她箍在怀里。
“温辞，抱我一下。”
男人滚烫宽厚的怀抱，曾是她最熟悉的港湾。
他原本只想来瓷坊门口，远远地看她一眼。
再然后，只想安安静静跟她吃一顿饭。
不知怎的，又想抱一抱她。
也想她……也抱一抱自己。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付沈弘毅那老狐狸。
但他深知家族弃子会有何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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