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1 / 1)

建元二十年，春分之日。

玄祁离开洛阳，前往建昌。

随行之人，唯有星参和一众侍卫。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王府门前。

郭垂容带着一众女眷幼童送行，只是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目光依依不舍。

玄佑也来了。

他甚至为此还特地进宫求情，毕竟谁都不能确定这一去会发生什么。

“二哥。”

“殿下～”

“好了，此一去，总有再见之日的。”玄祁一身玄青绣麒麟纹的锦裳，白玉蒲纹冠束发，脸色依然苍白，整个人如同冬日里的一捧雪，在春天就要融化。

他的伤的确还没好。

可即使这样，他的好父皇也没有心软。

“二哥，你放心，二嫂侄女他们我会多多照看，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玄佑是真的担心玄祁。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份纯粹的善意，才将他的苦求不得，汲汲营营衬的如此可怜。

玄祁想，也许父皇说的对，他就是不择手段。

因为在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人为他着想。

“多谢四弟。”

玄祁笑了一下，目光透着冰雪似的空静，手轻落在玄佑肩头，拍了拍。

然后转身上马。

来送行的人其实很少，至于之前凑上来的玄钰，如今已是避之不及。

因为他最大的靠山，他的父亲，大司马玄真，刚刚被斥夺了大司马之位。

朝廷风云变化，唯独天子独坐高堂。

天子。

呼啸的风从脸上吹过，出了城门，玄祁莫名回头看了一眼，勒紧了手中缰绳。

城楼之上，站着一道身影。

是他。

如今风头无两的冠军侯，罗廷昭。

两人的境遇此刻可谓是天差地别。

玄祁下意识去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却发现那里空空无物。

上元节，那张姝色无双的脸，猛然出现在脑海里。

很奇怪，那个女子好像真的有一颗赤子之心。

会救他，也会平等的救济那些难民。

没有所图。

可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而这样的人，属于他人。

“殿下？”星参在一旁提醒，“我们该走了，最近春雨连绵，入夜之前，最好能赶到一下个驿站，殿下的伤不能淋雨的。”

玄祁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目光，再不回头。

“驾！”

云层翻涌，空气中有股泥土的芬芳，大抵是又要下雨了。

“听说你来了这儿。”

身后响起脚步声，罗廷昭垂下了眸，那道离去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

走了就好。

他想。

“老师找你，像是有急事，我便帮着传个话。”

来的人是钟楼。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

“大司马被撤职，对于老师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你怎么看？”

“我站着看。”罗廷昭笑了下，连日来心头的阴霾在渐渐褪去，这一世，他并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尔虞我诈之间。

这中原大地，就留给他们吧。

“子让，你这是……”钟楼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向身旁的少年，他以为他们有一样的野心和抱负，“自从你成亲后，我就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我只需要我夫人看透即可。”

“……”钟楼总觉得对方是看出了他那隐秘的心思，但是事已至此，他又不会夺**或是为此和老师一家翻脸。

“瞧我这话说的，你没有夫人，等你哪天成了亲，也许就懂了。”

罗廷昭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一副甜到发腻的嘴脸，让人看的牙疼。

“长街的点心铺开门了，我要去排队给我夫人买点心，先走一步了。”

“……”钟楼就这样被丢在了原地，一时无言。

他其实想跟上去，去侯府里坐一坐。

但是这样的念头在心里滚过一遭，最后也还是放弃了。

罗敷已有夫。

罢了！

罢了。

……

“阿音！”

冠军侯府里。

刚吃过早饭，正在阁楼看书的郁献音，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了泪花。

“夫人，我回来了！”

“你们夫人呢？”

“启禀侯爷，夫人好像去了阁楼。”

听到阁楼下的对话声，书画忍不住偷笑，“姑爷这嗓门越来越大了，每每一进家门就要四处**，像是怕小姐丢了似的。”

“…哼！”郁献音轻哼了两声，不想回应，她到现在**都还是刺疼的。

都磨红了。

“阿音？”

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响起，很快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郁献音故作没有看到，翻了一页继续看书。

罗廷昭摸了摸鼻尖，知道是自己把人给惹恼了。

“好夫人，好阿音，为夫错了。”

从身后将人抱住，黏黏糊糊的撒娇认错，像只小狗一样拱来拱去。

郁献音推了几下没能推动，干脆一把捏住了少年的脸，往两边扯，跟揉面团一样来回折腾。

眼看都红了。

郁献音又忍不住有些心疼，其实那种事，她也乐在其中。

只是又不能真的行周公之礼…每每不上不下的…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软，罗廷昭干脆握住了她的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你干什么？”郁献音忍不住惊呼。

“没关系，我皮糙肉厚，反倒是夫人的手，手都红了，早知道我自己来了。”

在少女的手心亲了又亲，少年顶着红彤彤的脸，却笑的一脸满足，幸福。

这一瞬间，郁献音感觉所有的情绪都没了。

其实这些天，她隐隐有察觉到，她的夫君好像很没安全感。

甚至晚上都会在梦中惊醒，呓语，呼唤她的名字。

“这是什么？”

罗廷昭抱着人，目光落在桌面上的雕花木盒上。

“是个扳指，也不知道谁送来的。”郁献音倚靠在少年怀里，胳膊圈住那截劲腰。

“不知谁送的？”仿佛有种预感般，罗廷昭打开了那个木盒。

瞳孔猛缩。

这辈子的阿音不认识，可是他却认得。

这是玄祁的东西。

“怎么了？”郁献音直起了身，“你知道这是谁送的？”

“…嗯。”罗廷昭随手合上了木盒，故作如无其事，“阿音，这枚扳指，交给我处置如何？”

“也好。”郁献音眼神微闪，好似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那你就帮我还回去吧，毕竟无功无受禄。”

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叫罗廷昭愣了一下，“你就不想知道，这是谁送的？”

“不想，既然对方连署名都不留，那我又何必探寻。”

是啊，如今的玄祁，有什么资格任性呢！

他不是当初一道圣旨，就能让阿音入宫为妃的帝王。

罗廷昭忽然觉的自己很可笑。

阿音已经选择了他，而玄祁连送个礼都只能偷偷摸摸的。

他又在忌惮什么？

总归在武帝驾崩之前，他们已经不在这片大陆了。

就算到时候玄祁成了皇帝又能如何！

“阿音。”

“嗯？”

“我心悦你！”

“我知道。”

郁献音忍不住莞尔，谁还不知道他有多爱她呢！

如今天下人皆知，冠军侯只爱美人不爱功名利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