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点滴之恩(1 / 1)

();

沈清歌轻轻叹了口气。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

“小安子，你还记得吗？”

她问。

“我刚进宫那会儿，在掖庭浣衣局，那双手冻得肿胀不堪，几乎变了形，又痛又痒，几乎都要废了。”

小安子当然记得。

他怎么可能忘记。

那时候清歌姐的手，肿胀开裂，布满血口，皮肉翻卷，简直惨不忍睹。

他每次看到，都替她疼得慌，心尖尖都跟着揪紧。

“是万才人。”沈清歌接着说。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直抵灵魂深处。

“她只是路过浣衣局，偶然看见了我的手，便心生不忍，赏了我一盒冻疮膏。”

“就那么一小盒不起眼的药膏，却让我熬过了那个最难熬的冬天，护住了这双手，让我还能干活，还能活下去。”

字字句句，都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这份情，或许对她而言微不足道，或许她早已忘却。”

“但我不能不还。”

“我沈清歌，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

“如今她有难，我若袖手旁观，枉为人！”

她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却异常清亮，语气更是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仿佛任何艰难险阻，在她面前都将化为齑粉。

“我不是要去劫狱，也不是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没有那个本事。”

“我就是想去瞧瞧她，如果还有救，就给她处理一下伤口，送点吃的喝的。”

“她最终能不能挺过去，那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话锋一转，沈清歌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

“这事儿，我自己一个人去便可。”

“你放心，我绝不会连累到你。”

小安子当场就愣住了。

他呆呆地瞅着沈清歌，目光有些发直。

这个平日里瞧着柔柔弱弱，话也不多的姐姐，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勇气和担当。

他心里又急又怕，五味杂陈，像是打翻了调料铺子。

可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和敬佩，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他猛地一咬牙！

原本苍白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烧着了一般。

“姐！你把我小安子当成什么人了？贪生怕死的孬种吗？”

他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有福同享，有难……呸呸呸！不吉利！”

他赶紧改口。

“有事儿，咱们就一起扛！”

“你要去，我肯定得陪着你！多个人多双眼睛，也能多个照应不是？”

他猛地一挺小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更有担当。

“再说，那内务府的破烂堆，我熟得很！以前没少去那儿捡些能用的零碎！”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弄件最不起眼，最没人要的脏衣裳！”

沈清歌心中划过一丝暖流，驱散了夜的寒意。

这小子，平日里看着不着调，吊儿郎当的。

关键时刻，还真是个靠得住的。

“好！”她也不再多言，声音里多了几分温度，“那我们分头行动！务必小心！”

入夜。

皇宫的喧嚣渐渐沉寂下来，万籁俱寂。

白日里的繁华与威严，被浓郁的夜色笼罩，平添了几分幽深与诡秘。

只有巡逻侍卫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甲叶偶尔摩擦碰撞发出的细碎声响，在寂静中单调地回荡。

沈清歌和小安子在御膳房后院一间堆放杂物的柴房里碰了头。

小安子果然不负所托，弄来了一套又脏又破的太监衣服。

那衣裳皱巴巴的，像是咸菜干，散发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酸臭馊味儿，显然是被遗弃了许久，熏得人直皱眉。

沈清歌却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眼前一亮。

她二话不说，立刻将这件破烂衣衫套在了自己的宫女服外面。接着又弯下腰，从灶膛里抓了一大把细腻的锅底灰。

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白净的脸上狠狠抹了几把，又在手上和脖颈处涂抹均匀，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嘿，这下好了。”

她对着一块模糊不清的铜镜碎片照了照，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恐怕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我这张‘花猫脸’了！”

小安子见状，也有样学样。

他把自己弄得跟个刚从煤堆里钻出来的小耗子似的，灰头土脸，只剩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

沈清歌将准备好的烈酒、细麻布、药粉和食物，都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

她用那件宽大的破旧衣衫仔细掩盖好，确保不会轻易掉落，不露半点痕迹。

“姐，你……你当真准备好了？”

小安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哆嗦，牙齿都有些轻微地打颤，咯咯作响。

“我这心啊，扑通扑通的，感觉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他捂着胸口，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别废话！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沈清歌低喝一声，眼神锐利。

“现在害怕也没用了！既已决定，便做了！”

“跟我走！”

她率先压低了身子，动作轻盈敏捷，像一只夜行的狸猫。

小安子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那股凉意直冲天灵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也赶紧猫着腰，紧紧跟在她身后，一步不落。

两人借着宫墙和道旁树木投下的浓重阴影，小心翼翼地避开一队队往来巡逻的侍卫。

他们的身影，像两道飘忽不定的幽魂，悄无声息地，朝着月华宫的方向，一点点潜行而去。

夜风吹过，带着冬日的寒意，也仿佛带来了无数未知的危险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眼看着前方那片灯火黯淡的宫殿轮廓，正是月华宫。

越来越近了。他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