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君心，难测(1 / 1)

“十七年前的军饷案，被劫的库银达几十万两之巨，若晋阳王不服那位，无疑是最需要那笔巨资作为复仇的资费。而他作为先太子遗孤，曾经在景云军中历练，也最了解军中情况。”

沈棠雪逐条分析。

“这么多年，他也一直留着眼线盯着侯府的一举一动，所以才能那样，环环相扣地安排人进来，里应外合地给母亲下毒。”

“还有就当年押送军饷唯一的幸存者江禄，也在侯府。他让柳三娘以美人计来接近的也是三叔，这一切都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

“而最巧合的是，军饷在盛京被发现的时机……”她意味深长道，“正好与晋阳王秘密进京、陛下让你寻人的时间相吻合。”

江淮衣也缓缓走到案前，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些泛黄的纸页。所有零碎的线索在这一刻突然串联起来，组成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江淮衣闭目沉思，前世的种种情状在脑海中翻涌——娘早早病逝，爹伤怀太甚、漂泊天涯，侯府没落，棠雪一身是血地躺在他怀里、他也一生碌碌无为……

父亲昔年与先太子就是至交，景云军爷是他们的梦想。

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那位晋阳王——至交好友的儿子，亲手葬送了他们兄弟携手共筑的梦想——那对爹来说，定会是致命的打击。

他沉吟片刻道，“此事，我亲自去跟爹说。”

“嗯，理该如此。”

江淮衣把夫人送回了屋里，这才出门去。

倚梅园里，侯爷和侯夫人都准备歇下了，却听见下人在外头小声道，“世子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这个时间点过来？”

江侯爷随即道，“夫人好好歇着，我去看看。”

“嗯。”

江淮衣等在门外，直到侯爷出来，才轻轻地唤了一声爹。

“怎么不去耳房？”

“直接去书房吧。”江淮衣哑声道。

借着星辉，江侯爷看见了江淮衣眼中的凝重，和严肃。

这小子素来是个没正形的，这副样子当真有几分骇人。

书房。

江淮衣将柳三娘托商队带回绣帕，而沈棠雪从绣帕中发觉了玄机，推测出柳三娘背后的主子是晋阳王，以及军饷被劫案等等等都说了。

包括侯夫人被下毒、以及利用江禄之后又利用三爷江承武将他隐藏在江家，又找了个柳三娘来用美人计这些，也都说了一遍。

说完，父子二人良久无言。

烛火摇曳，映照着靖安侯冷肃到极点的神情，他拿起那方绣着山水的帕子，仿佛比握着大刀还沉重。

“先太子待我如手足……如今这位晋阳王，”侯爷回忆着往事，“小时候，我还抱过他……”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汹涌而来。

靖安侯一掌拍在案上，愤怒且克制，茶盏也震得跳了跳，好在没有摔了。

“军饷案若真是他做的，那未免太可怕了。”江侯爷沉声道，“他当年才多大……”

江淮衣沉默地站在父亲身旁。

他知道，这样推测对父亲来说太过残忍——不仅是故人背叛，更是对那段珍贵情谊的践踏。

但眼下种种证据表明，极有可能是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更多的证据。

事已至此，若想找到更多的线索，就得动用皇城司的力量——但也就意味着，一旦有什么结果，陛下那里一定是最先知道的，想瞒都瞒不住。

良久，江淮衣轻声道，“爹，是时候该做个决断了。”

“我会考虑的。”江侯爷淡声道。

江淮衣又岂会看不透父亲的心思：“父亲是担心，君心难测？”

“不可胡言！”江侯爷的声音盖住了他的。

唔……如此，江淮衣便确认了，爹确实是担心，一旦动用皇城司的人去调查，就算不是晋阳王做的，他也很难脱开关系了。

晋阳王的身份本就尴尬，如按照皇位传承，他才是那个应该登上大宝的人，他还活着一天，陛下这个位置坐的就不稳。

所以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总有人非议此事。

若是再被旁人抓到机会，恐怕，即便陛下本来不想要他的命，最后也会推向那个结果——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此案的幕后真凶不是晋阳王的前提上。

“爹，如今案情尚未明朗，操心这些是不是太早了？陛下或许是……”大度容人之人呢？

“住口！帝王之心岂是你可以妄自揣度的。”江侯爷不许他再说下去。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再温和的君王，他也是君王——俗话说，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可帝王一怒，却是伏尸无数。

窗外忽然响起惊雷，像是提醒春到，又像是提醒着，要变天了。

……

小雨淅淅沥沥，一点一滴像是要下进人的梦里。

沈棠雪听着雨声残响，缓缓睁开了眼睛。

去岁腊月一直下雪，今年开春后又少雨，这场雨虽然缠绵霏霏，却算是甘霖了。

沈芊芊前日被扔出去之后，便没了消息。盯着着她的人说，她没有回宋家，也没有回沈家。

她能去哪里？

沈棠雪披着衣在窗前坐了许久，总感觉有些不得劲，却说不上来是什么。

正要唤人进来梳妆。阿诺匆匆推门而入，大口喘息着，她好不容易喘匀了呼吸，急忙道，“少夫人，出事了。”

沈棠雪稍稍坐正，“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沈芊芊，被人发现在州桥下……”

耳朵里好似“嗡”的一声，沈棠雪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你，你是说沈芊芊她……”

“是。”阿诺缓缓点头。沈芊芊，没了。

沈棠雪坐了回去，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她一直以来都不喜欢沈芊芊——没人会喜欢一个天天作妖给自己添麻烦的人。

但沈芊芊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她心里突然有些，惋惜？

她的结局来的未免太快了，难免让人想到，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脑子里纷乱的念头被摒除，沈棠雪抓到关键的点，“州桥下发现的？是什么情况？”

“是路人发现，报了京兆府，叫人抬回去时，刚好遇到宋哲轩的老娘去衙门告状，说她儿媳妇跑了，请京兆尹帮忙抓拿，然后……”

阿诺摊手，“她当场就尖叫一声，吓晕过去了。”

她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尽了当时京兆府衙的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