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抽刀断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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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火”秦明带着一身尘土与未消的怒气回到济州城，脸上阴云密布。首战失利，还折损了些许人马，这对于心高气傲的“霹雳火”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他径直找到通判李铭顺和“智多星”吴用，将在水泊边的遭遇详细道来，尤其着重强调了林冲的武艺高强。

“那林冲，当真不愧曾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一条蛇矛使得出神入化，枪法如神，端的厉害！秦某与他大战六十余合，竟未能占得上风！”秦明语气沉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更兼那梁山泊，八百里水泊环绕，芦苇丛生，水道纵横，贼寇水军精熟，往来如履平地。我青州军多是步骑，不通水性，贸然深入，犹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此乃天险，非人力可强渡！”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铭顺和吴用：“若要破贼，非水陆并进不可！李通判，吴学究，济州府的水军战船何在？当速速调集，与我青州军协同作战！只要战船能压制住贼寇水军，掩护我大军登岸，秦某便有把握踏平贼巢！”

李铭顺与“智多星”吴用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冷笑。

他们盼的就是秦明撞得头破血流，岂会真心助他？李铭顺脸上立刻堆起愁容，重重叹息一声：“唉！秦统制有所不知啊！前番黄安都监率济州水军主力进剿梁山，不幸……全军覆没！战船或被焚毁，或被贼寇缴获，所剩无几！府库空虚，短时间内实难再造新船。如今济州水军，已是名存实亡，仅存几艘巡逻小舟，如何能与梁山贼寇的庞大水师抗衡？非是下官不愿相助，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济州府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智多星”吴用也立刻接口，羽扇轻摇，语气“沉痛”地补充道：“通判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学生也曾翻阅卷宗，黄都监之败，实因贼寇狡诈，利用水泊地利，设下埋伏。济州水军精华，尽丧于彼时。如今要凑齐能与梁山一战的战船，非数月之功不可。远水难解近渴啊！”他巧妙地将责任推给了已死的黄安和“狡诈”的梁山，彻底堵死了秦明借船的路。

“霹雳火”秦明闻言，浓眉紧锁，心中憋闷无比。

没有水军配合，这仗还怎么打？难道真要看着徒弟黄信和花荣妹子在贼巢受苦？

他强压怒火，沉声道：“既如此，强攻水泊实属不智。需得另寻他法，或围困，或诱敌，待其粮尽或露出破绽……”

“霹雳火”秦明话未说完，吴用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他等的就是秦明这“畏难”之语！只见他羽扇一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惊讶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咦？秦统制此言，学生倒是有些不解了！久闻将军威名，人称‘霹雳火’，乃青州第一猛将！平生百战争先，遇强则强，从不畏缩！怎地今日遇上一个林冲，一场小挫，便……便似有些踌躇不前了？莫非……那‘豹子头’林教头的威名，竟真让统制心中……生了些许忌惮不成？”

这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

“霹雳火”秦明本就因战败和求援被拒而怒火中烧，吴用这番话，无异于在他最敏感的神经上狠狠戳了一刀，更是对他毕生引以为傲的勇武赤裸裸的质疑和羞辱！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好脾气的人，哪家好脾气的人能绰号叫“霹雳火”啊！

“好你个吴用！你——！”

“霹雳火”秦明猛地站起，须发戟张，双目瞬间赤红，一股狂暴的杀气轰然爆发！他一步踏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劲风就向吴用的衣领抓去，那模样，简直要将这“智多星”生吞活剥！

“你竟敢小觑于我？！”

厅堂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李铭顺吓得脸色煞白，慌忙后退，他是个文官，有贼心没贼胆，可不敢在暴怒的秦明面前造次，他可怕死。

“智多星”吴用也未曾料到秦明反应如此暴烈，饶是他智计百出，此刻面对这雷霆之怒，也不禁心中一凛，下意识后退半步，羽扇都差点脱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旁观的“及时雨”宋江突然上前一步，巧妙地挡在了秦明和吴用之间，脸上堆满了和事佬般的笑容，拱手道：

“秦统制息怒！息怒！吴学究心直口快，言语或有失当，但绝无轻视统制之意！统制神勇，天下皆知，岂是一个林冲能挡？只是学究也是忧心剿匪大计，一时情急，口不择言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向吴用使眼色，示意他服软。

“智多星”吴用何等机敏，立刻顺着宋江的话，躬身作揖，语气“惶恐”：“秦统制恕罪！学生失言！学生绝无此意！只是见统制为水泊所阻，心中焦急，言语失了分寸，万望统制海涵！”

他姿态放得极低，将“心直口快”、“忧心国事”的帽子戴得严严实实。

“霹雳火”秦明胸膛剧烈起伏，瞪着吴用，眼中怒火未消，但伸出的手终究没有抓下去。

“及时雨”宋江的面子和“智多星”吴用的“请罪”，让他勉强压下了当场发作的冲动。

他重重哼了一声，收回手，怒道：“哼！秦某岂是畏战之人！只是不愿让将士们白白送死！若无良策破这水泊天险，纵有千军万马，也是枉然！”

见“霹雳火”秦明虽然暴怒却未失去理智，并未被激将法冲昏头脑贸然出兵，“智多星”吴用心中暗骂“莽夫竟也有三分清醒”，一时间也觉棘手，不知该如何继续引导“霹雳火”秦明走向死路。

就在厅堂内陷入短暂僵持的沉默时，“及时雨”宋江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仿佛福至心灵。

他捋了捋髭须，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秦统制，吴学究，通判大人，适才统制所言水泊天险，确是破贼之最大阻碍。然宋江不才，倒想起一事，或可……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哦？”

秦明、李铭顺、吴用三人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及时雨”宋江走到一旁悬挂的济州地理图前，手指点向梁山泊的位置，侃侃而谈：“诸位请看。自五代以降，滔滔黄河曾三度大决！那滔天洪水，如巨龙奔腾，最终倾泻汇聚于此，与古巨野泽连成一片汪洋，这才形成了今日这号称‘八百里’的梁山泊！”

他手指移动，指向梁山泊东南和正南方向：“这浩渺水泊，非无源之水。其进水之咽喉，主要在于两处：一在东南，名曰张泽泊；一在正南，便是那古巨野泽的残余水域！此二处如同水泊之两肺，源源不断为其注入活水，维系其浩瀚之势！”

“及时雨”宋江的手指在地图上用力划动，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智慧”光芒：“倘若……我们能征调民夫，开掘沟渠，疏浚梁山泊的支流干道，将这两处‘水肺’之水，大规模地引向他处！或是泄入更低洼的荒地，或是导入枯竭的古河道……如此一来，梁山泊之水，岂非如同被扎破的皮囊，水位必将大减？甚至……若工程浩大，引泄得力，未必不能重现当年黄河决口前的陆地旧貌！”

他猛地转身，目光炯炯地扫过三人：“试想！若八百里水泊化为泥泞浅滩，或干脆变成坦途！那梁山贼寇，还有何天险可恃？其水军舟船，岂非成了搁浅的鱼鳖？届时，秦统制只需率领精锐步骑，长驱直入，踏平山寨，生擒贼酋，救出令徒与花家妹子，岂非易如反掌？此乃……断其根基，绝其后路之策也！”

“及时雨”宋江这番话，如同在寂静的厅堂里投下了一颗惊雷！

宋江的这个想法说的确实没有错，梁山泊的形成是从五代石晋开运初至北宋，因黄河多次决口，河水汇集梁山周围，与源于梁山东南的张泽泊（后称南旺湖）连成一片，形成了以梁山泊为中心的巨泺，统称为梁山泊。

而历史上也就是在北宋晚期，梁山泊的水域最阔、水势最大。

但是，后来从北宋末年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将近九百年的时间，在这九百年的漫长岁月里，黄河其实不断地在发生变化，时而决口，将大量的河水注入梁山附近的河流、湖泊，时而改道，导致泥沙堆积形成大量的平原和耕地。

到了后世，当年号称八百里的梁山水泊已经在其原址干涸，水泊和连天芦苇，早已荡然无存。

东平湖为原梁山泊的自然遗存水域，梁山县马营镇的“水泊遗址”亦为古梁山泊的遗存水域。

所以，按照宋江这种断掉源头活水注入的方式，是完全可以把这八百里水泊完全给消灭掉的，虽然说这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是很长的，而且很有可能要进行巨大的工程量，但是却真实可行。

李铭顺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这哪里是计策？这简直是天赐的、能将秦明和梁山一同埋葬的绝户计！征调民夫，开河泄水，工程浩大，旷日持久，其间耗费钱粮无数，更会激起民怨沸腾！无论成与不成，作为主持此事的济州知府李源，都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霹雳火”秦明，则会被死死拖在济州，等待他的，将是梁山贼寇在失去天险后的疯狂反扑，或是漫长等待中来自慕容彦达的雷霆之怒！

“智多星”吴用更是心中剧震！他看向宋江的目光充满了全新的审视和一丝寒意。

此计之毒辣深远，远超他之前的“小打小闹”！既能将秦明牢牢拴在济州这个泥潭，又能以浩大工程彻底压垮李源，更能最大限度地消耗梁山，若泄水成功，便可激怒梁山，若泄水失败，也可引发梁山泊的报复，无论哪一条路，都直指他们扳倒李源、扶李铭顺上位的目标！

当然了，到现在宋江都被他们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们想要谋害秦明，宋江他自己只是想着怎么能够把阻拦住他们进攻水泊梁山的八百里水泊给干掉，真的是没有想那么多。

只是他的这个想法正好能够符合李铭顺和“智多星”吴用他们的战略需求罢了，瞎猫碰死耗子，机缘巧合碰上了罢了。

那“智多星”吴用瞬间压下心绪，脸上露出恍然大悟、极度钦佩的神情，激动地一拍羽扇：“妙！妙啊！公明哥哥此计，真乃神鬼莫测！直指要害！釜底抽薪！学生愚钝，方才还在为水泊天险发愁，未曾想哥哥竟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谋！若能成功泄去水泊之水，梁山贼寇便是瓮中之鳖，砧板之肉！此计若成，剿灭梁山，指日可待！通判大人，此乃天赐良机啊！”

他立刻将目光投向李铭顺，言语间充满了鼓动。

李铭顺心领神会，立刻做出一副被点醒、无比振奋的样子，抚掌大赞：“高！实在是高！宋押司真乃济州之福星！此计若成，非但梁山可破，更可化水患为水利，为济州百姓开垦出万顷良田！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本官这就禀明府尊，即刻征调民夫，开河泄水！所需钱粮人力，济州府定当全力筹措！”

“霹雳火”秦明此刻也被宋江这石破天惊的设想震住了。他虽不通水利，但宋江描绘的绘声绘色，其中心思想无疑为是要把这该死的八百里水泊变成一片坦途。

只要没有水阻挡，他这“霹雳火”肯定是能把梁山泊给烧掉！

所以，他也表示起来，“只要你们能让这该死的水消失，我就能带着的一支兵马，直接杀到梁山之上！”

“好，就按照宋押司的话，我即刻下令，叫人去各个村镇收集民夫，让他们开始开挖沟渠，这么简单的办法，我们之前怎么没想出来呢！”

李铭顺的表情，堪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