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辩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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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处，夜色将魂都吞没，细雨未停，魂灯照壁，映出长影微斜。

他没有回头，身披素袍，独自一人走入魂印司最深处的密阁，那里灯火长明，无日无夜。

那是他修青冥诀的地方，也是……他梦魇初起的地方。

这一夜，他再入梦。

无魂引，无梦咒，只是道种魂花在识海中缓缓盛开，十瓣一明一灭，映得整个魂海如水中月光，虚实难辨。

梦境来得毫无征兆。

耳畔先响起一声极远极沉的叹息，仿若千载之前的风，从九幽之下穿出魂骨。

“林峰。”

声音苍茫，非男非女，非魂非人，宛如在唤醒某种被遗忘的契约。

林峰抬头，周身不再是魂印司密室，而是一片无垠古原。

天穹倒挂，灰云翻涌，脚下万魂枯骨铺成的白地绵延千里。

而在那原野尽头，一道人影缓缓走来，步伐无声，却像踏在了林峰识海深处。

那人面容模糊，身着黑袍，袍上九重青印，每一印皆有万魂哀嚎之音回响，像是封存了一个时代的沉默。

林峰定定看着他，开口时，声音沉着如剑鞘抽半：

“你是谁。”

那人没有直接回答，只在风中立定，望着他，缓缓道：

“你不是林昊之后。”

“你是我的种。”

四字出口，魂海震荡。

林峰猛地一震，身形几乎不稳。那“我的种”三字，像是刺穿了他整个人生构建的自我认知。

他紧盯对方，目光冷得像将冰雪凝在眉尖。

“什么意思？”

“你……是谁？”

那人伸出一指，遥遥一点他眉心。

“你母亲将我的诀，托付林家，非为林昊。”

“青冥诀第九重，本不是林家之物。”

“是为守枷者而设。”

“你生来，便为……破九枷。”

“林家，不过是借壳而栖。”

林峰识海剧震，一道残魂之影浮现，那是他少年时初学青冥诀时，曾在魂火中见过的模糊影子——

此刻，清晰得如父。

初代青冥道主。

魂道开天者，一人开九重，万法归寂。

林峰喉咙微动，唇角却没动。

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他一直以为，青冥诀是母亲自林家所得，虽为秘法，却终是林氏根源。

可现在，他却听见了一个颠覆自身根骨认知的真相。

青冥诀……是为魂道守枷而设？

“你为何要告诉我？”林峰终于开口，语气仍旧低冷。

那初代青冥道主轻叹一声，身形随风而淡，却最后留下一句：

“你走得太远了，林昊已怕你。”

“可你母亲……等你走得更远。”

下一息，梦境崩碎。

林峰猛地睁眼，魂火未熄，周身寒意透骨。他坐于密阁中央，掌心隐有青纹涌动，道种魂花如星海一瞬回暗。

他未言语，拂袖起身。

秦苏站在门外，似早知他今夜魂梦。

“主上，夜未央。”

林峰目光深沉如渊：“是时候了。”

他出了魂印司，直奔后山。

后山石崖下，柳青辞独立崖前，青衣随风，背影苍然，却有种说不出的轻静。

林峰站在她身后许久，才道：“你早知我会梦见他。”

柳青辞没有转身，只道一句：

“我不止知道你会梦见他。”

“我还知道，你终究是他的种。”

林峰喉头一震，低声问：

“所以……你从未将青冥诀交林昊，是因为你知林家容不下它？”

柳青辞点头：

“林家怕的是你练成青冥第九重，成真正魂枷破者。”

“而我之所以活着，就是要等你练到这一步。”

“你若未练成，我死不瞑目。”

林峰静静看着她，终于明白：

她不是将青冥诀交林家。

是她，将诀藏在林家，用自己之身为饵，赌未来会有一个“林峰”，从这片泥沼中走出，接回那一纸道骨。

林峰低头，掌心微动，那熟悉的魂印浮现，已然有第十瓣魂花彻底展开。

青冥诀，第九重。

未成。

却已近。

林峰道：“我走得越远，林昊越怕。”

“你怕么？”

柳青辞终是转身，眼中却无一丝母亲之怜，只有青冥火未灭之冷光。

“我不怕你成魔。”

“我怕你不成。”

崖风如刀，撕开林峰素袍下半点温情。

他不再多言，转身缓步而下。后山石道蜿蜒入林，山下魂印司灯火未灭，密阁之外，秦苏已候多时。

她瞥他一眼，低声道：“凤婉璃来了。”

林峰脚步一顿，唇角掀起一抹无形冷意：“她终于忍不住了。”

魂都西南，凤台法坛。

这是一座比魂都皇坛还要古老的魂阵主坛，据说当年魂国初立，第一枚魂契，便由凤后亲刻于此，镇封三千魂脉。

今日，重启。

天未黑，万魂聚。

凤族监察司全数列席，凤婉璃身披魂羽银袍，立于坛心，身后悬一枚魂契监察令，九纹明亮，刻有凤族先印。

她扫视台下，眸光如刀：“魂都封阶，事涉天下魂修，魂契一律需审。”

“我凤族，执魂监察三百年，今日，不审魂印，不足以服天下。”

台下议声汹涌。

“凤司主这是……要查沈策？”

“听说他欲再开第十魂阶，青冥诀未成，便敢夺全魂图主印。”

“凤主这次怕是真怒了……”

林峰并未回应，直到议声散尽，才缓缓登台。

无官袍，不着印纹，只身玄衣白袖，一步踏至魂坛中央，与凤婉璃对立而立。

他道：“魂契监察，管的是契约，不是魂印。”

“魂印之法，自《魂律典》起，便归魂印司。”

凤婉璃冷笑：“可你沈策不是魂印司。”

“你是大理寺少卿，还是女帝的钦命魂使？”

林峰淡淡回应：“我只是持律之人。”

“而你，若欲以监察之名越律压印——”

“便是叛律。”

这一句，掷地如铁，字字成印，轰然震入魂海。

凤婉璃面色未变，却也不再言笑。

“你我二人，一人持契，一人执印。”她缓缓道，“今夜，便在凤台一辩。”

“若你败，第十阶之印，你不得开。”

林峰点头：“若你败，凤族监察权，三年封权。”

台下万魂惊然。

“这是真赌命了……”

“凤婉璃一向桀骜，沈策更是个疯子，他们两个若真辩一夜……怕不是要打起来。”

可谁都没想到，这一夜，还真没打。

只是——辩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