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恨也罢，淡也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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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峰走入时，并未报通，只以帝心令破静。

夜千雪未抬头，只轻声一句：“你来了。”

“来了。”林峰在她对面落座，袍角不沾半尘，指尖轻叩桌面，声音不大，却沉稳，“你唤我，可是为魂国之议？”

夜千雪终于抬眼，眼神清澈得像未落霜的清晨。

她不答，反问：“你真想建一座魂国？”

林峰未急着回应，手指捻起那盏凉茶，嗅了一下，未饮。

“魂修修至第九重，魂火不灭，识海常开，等于半步超脱，”他说道，“这世间规制、法度、王权，都不再束其念。”

“你知我早年为何不愿开宗立派？”他看着夜千雪，语气轻得像是随意问酒客一句：“你可懂孤独？”

夜千雪抿唇不语。

林峰继续道：“因为魂修无宗，才有万象。”

“因为魂修不臣，所以可立国。”

“但此国，不设皇，不立宗。”

“只设魂律。”

“以九阶为尊，不问门派、不问出身，只看魂印、识海、印道，谁登得高，谁便是上座。”

他说这话时，并无半分激昂，反倒像在细述一场早就铺好的棋局，一点点地，把每一子都按在心中盘上。

夜千雪看着他，良久，才轻轻道：“那你我算什么？”

“你是魂都总策，我是大霁女帝。”

“你建此魂国，意在何处？”

“若不设皇，我又该何去？”

林峰笑了。

他这笑，不是讽，也不是轻蔑，而是极温和的一种认同。

他起身，走到案前，将那盏冷茶重新斟满，放在她面前。

“你是基石。”

“我，是魂火。”

他垂眸望她，唇角微扬：“我一人可烧千里，但你在，才有人走进这火。”

夜千雪看着他，不语。

她眼底深处，仿佛藏了一场未曾开始的风暴。

“你真不怕？”她轻声，“魂国一立，宗门世家反弹必起。魂榜将成魂柱，九阶定序——你是要灭了旧天。”

林峰点头：“旧天不灭，新魂难立。”

他语气未变，神情亦稳：“我不怕世人笑我妄。怕的是三十年后，还有人跪在宗门门槛外求一枚魂印。”

“我母亲当年未能入阁，不是她不够强，是她姓柳，不姓林。”

这句说到这里，他停了。

夜千雪却默默补上了下半句：“你，也曾姓林。”

林峰不说话，只低头饮了口凉茶，苦涩入喉，清冽入心。

“那你要我做什么？”夜千雪忽然问，语气转淡，“帝印给你了，镇魂之位也给了，魂榜已开、九阶既显，接下来……你要我，放权？”

“不是。”林峰摇头。

“我要你守。”

“我来开山，你来镇基。”

“魂国初立，无须万人响应，只要你我，不退。”

烛光轻摇，映得两人身影投在白壁之上，一高一低，一前一后，仿佛世间最早的一座碑与一簇火。

夜千雪忽而一笑，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味道。

“林峰。”

“你若失控，我亲斩你。”

林峰点头：“好。”

他走出门前，又停了停，回头看她：“若有一日，我真登上第九重……”

“你替我立一魂碑。”

夜千雪回望他，语气极轻：

“那碑上刻什么？”

林峰轻声答：

“刻——魂归于无，不负此身。”

林峰这句话落下，便是夜彻灯明。

风过奉天阁，掠起檐角金铃微响，宛若魂钟轻鸣。夜千雪静坐不动，案上凉茶轻颤，她未再言一句，只目送林峰的身影沉入夜色中。

……

翌日未时，魂监西阁。

林峰立于阁前台阶，手中翻阅着一卷厚厚的魂域兵策，其上布列京西、西南诸道魂力密图，每一处魂塔、每一名战阶修者、每一道识锁结点，皆标注如棋。

“兵线不稳。”他自语，“魂都西临封岚、北扼天戎，若魔门南下，城陷魂断，一战可覆全局。”

夜千璃立在他身后，眉头紧皱，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林峰缓缓收卷，将魂策交与秦苏，目光凝在地图一角。

那处，是一条自西京通往西南山脉的古道，路经玄天岭，地势高远，云雾缭绕，其内有一座千年前旧魂塔遗址，名唤“魂止崖”。

“迁都。”林峰语声低沉，却如金石落地。

夜千璃一怔：“你疯了？魂都一迁，等于承认京师守不住！”

“不是承认，是先断魔门一臂。”林峰侧头望向她，“玄沙子是魔宗之主，必不会容忍魂榜延续三月。魂战初启，一旦京师遭袭，百万人死，三魂榜崩。”

他伸手在魂图上一指，“但若我将魂都根基——抽走，藏于玄天岭，那他这一掌，就落空了。”

“你想把魂都迁去玄天岭？”秦苏走近一步，眉目沉沉，“西京宗门、世家、魂修三路，皆以此为根。你要连根拔起？”

“这不是拔。”林峰轻笑，“是换一盆土。”

他语声轻，却带着一股近乎傲慢的从容，“旧魂修以宗门起，今魂修以魂律立。我不毁他们的根，只让他们看清：魂之根，已不在旧宗。”

夜千璃盯着他许久：“夜千雪会答应你？”

林峰淡淡道：“她昨夜已经答应。”

“可她绝不会只做这一手。”

……

奉天阁金凤殿。

女帝夜千雪披素金朝袍，站在金凤台阶上，背对众臣，一语未发。

殿下诸司静候。

忽闻帝音落下，清冷如霜：

“自即日起，镇魂司迁址玄天岭。”

“设‘魂都西阙’，为魂榜根本，九阶据点。”

“旧魂都之地，仍为大霁朝都。”

众臣哗然！

夜千雪转身时，已无人敢言。

……

夜，魂监密司。

夜千璃立于魂楼之巅，遥望西南。

她低声问道：“你真确定，玄天岭可镇魂榜？”

林峰披夜而立，目光未动：“未必。”

“那你为何执意要去？”

“因为那里够远。”

“远离宫廷，远离宗门，也远离……林家。”

“你真还恨他们？”夜千璃轻声问。

林峰沉默半晌，才回道：“恨也罢，淡也罢。”

“我只知，这世道容不得我姓林。”

“那我便让魂国，不需姓。”

两日后，玄天岭外围，镇魂使先行勘定，三日后，魂都西阙正式启建。

而此时此刻，一封魂信，自南疆幽州寄入魂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