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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火器营准备，等我令旗一动，就给我狠狠地打！”高宏图的声音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杀意，“今日，就让这些鞑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山东军！”
寒风呼啸，土河边的战场上硝烟弥漫。铅灰色的天空下，残阳如血，给这片厮杀之地平添几分萧瑟。
许定国带着两个儿子许尔安、许尔吉，以及百余家丁，站在绿营方阵后方。他的目光透过缭绕的硝烟，望向前方那道由盾车和炮车组成的防线。冷风吹动他的衣袍，也吹散了些许弥漫的硝烟。
“爹，咱们真要冲上去？”许尔安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许定国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攥紧了手中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作为一个投靠清廷的汉军旗主，他太清楚自己的处境。多铎要他的人去当炮灰，他连说个“不”字的资格都没有。
身后，披着黄白红三色棉甲的包衣奴才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那些人手中的八力弓，箭头可不是对着明军，而是对准了他们这些绿营兵的后背。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爹……”许尔吉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许定国抬手制止了儿子的话，他环顾四周，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家丁。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忐忑和恐惧，但没有一个人退缩。这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进攻！”
随着一声令下，二十人一队的绿营方阵开始向前推进。刀牌手在前，长枪兵在后，盾牌与长枪组成了一道移动的城墙。铁甲摩擦的声响中夹杂着士兵们粗重的呼吸声。
张名振站在前沿阵地，透过盾车之间的缝隙观察着敌军动向。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盾车边缘。当绿营兵推进到壕沟边缘时，他猛地挥手：“放箭！”
两千张竹弓木弓同时响起，箭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破空之声连成一片，仿佛千万只愤怒的蜂群在低空盘旋。
虽然这些团练军用的都是普通竹弓木弓，但经过特殊训练的近距离齐射，威力依然惊人。许多绿营兵的棉甲根本挡不住这种距离的重箭，当场被射翻在地。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色很快染红了前排士兵的衣甲。
“好箭法！”多铎站在马蹬上，举着望远镜赞叹道，“这些尼堪倒是有两下子。”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观赏一场有趣的表演，而非生死攸关的战斗。
八旗弓手立即展开反击。他们不再躲在盾车后，而是列阵射击。虽然看不见明军阵地后的情况，但凭借强大的弓力优势，仍有不少箭矢越过盾车，射中了没有披甲的团练军弓手。
“将军，弓手伤亡有点大！”有人向张名振报告，声音里带着焦急。
张名振咬牙道：“让他们坚持住，等敌军靠近些！”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
此时已经有绿营兵冲过壕沟，开始清理拒马。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有些地方还混杂着暗红的血迹。很快就有人攀上了土包，但等待他们的是更致命的打击。
“投！”
早已准备好的标枪手齐齐出手，密集的标枪如雨般落下。最先冲上来的几个绿营兵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钉死在土包上。他们的身体僵直地保持着最后的姿势，成为这场残酷战争的又一个见证。
许定国看着这一幕，心中发凉。这支团练军的战力远超他的预料，无论是箭术还是标枪投掷，都显示出极为专业的训练水准。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在徐阳时的抉择，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决定。
“咚！咚！咚！”
身后的战鼓声越发急促，远处的多铎正焦急地示意大家继续猛攻。许定国苦笑一声，他太明白了，在八旗主子眼中，他们这些汉军旗不过是消耗品。今天这一仗，不管死多少人，都得打。
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了火药的焦糊味和血腥气。许定国转身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稚气，但眼神已经开始变得坚毅。
“儿子们，”许定国的声音有些沙哑，“记住，当汉奸是没有好下场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拔出腰刀，大喊一声：“冲！”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然而他心里明白，这一仗，恐怕又要当一回炮灰了。从大明到大清，他许定国的命运，似乎就是注定要不断重复这个悲剧。每一次选择，都像是在深渊边缘徘徊，而他始终找不到一条真正的出路。
高宏图坐在后方的马扎上，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即便有几支力竭的箭矢落在他身边，这位身披重甲的山东巡抚也不为所动。他的目光越过战场，仿佛在看着什么更远的地方。
“大人，小心箭矢！”亲兵们想要上前护主，脸上写满了紧张。
“不必慌张，”高宏图挥手制止，“区区残箭，还伤不到本官。”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能给周围的人以莫大的信心。
战斗仍在继续，但许定国已经看出，这支训练有素的团练军，绝非他的绿营兵所能轻易击破的。当初在徐阳时的抉择，或许真的走错了路。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战场上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许定国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们的血染红了土地，也染红了他的视线。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命运的嘲弄。
“爹！”许尔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左翼有缺口！”
许定国迅速转头，果然看到左翼的阵型已经出现了松动。几个绿营兵被箭矢射中，倒地后留下的空档正在被敌军抓住。
“堵上去！”许定国大喊，同时挥刀斩向一支呼啸而来的箭矢。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关系到生死。许定国带领着剩余的家丁，拼命维持着阵型的完整。但他知道，这样的抵抗不过是垂死挣扎。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整片战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多铎站在战场后方的一处高地上，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前方激烈的战况。
“杀！给我冲！”八旗将领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在八旗军的催促下，绿营汉奸兵不得不冒着密集的箭雨向明军的车堡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这些绿营兵的战力确实不弱，他们能吃饱饭，军饷按时发放，武器装备也算过得去。但最重要的是，身后有八旗大爷和包衣奴才在督战，谁敢不拼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许定国带着两个儿子冲在最前面，他们的身影在箭雨中若隐若现。多铎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这许家父子倒是条汉子。”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擦着许定国的耳边飞过，带起一缕血丝。许定国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带着部下向前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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