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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宫轩心里，父亲南宫啇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不说云溪城，就算是整个烟萝也无人不敬畏他。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对父亲不敬。
可母亲神色淡然，好似压根没听到那些刺耳的话。
崔离尴尬之余，更多的是惶然。
看得出来，他们都怕那只叫宸渊的妖。他不知道他们为何那么惧怕，他对宸渊一无所知，但打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姑姑叫南宫离，在父亲和母亲偶尔的争吵里，他总能听到那个名字。
他还知道，在一个偏避的角落有个院子，父亲常去那里，一待就是一整天，那是姑姑南宫离的院子。
他心里有很多疑惑，姑姑为何嫁给了一只妖？他们看起来对父亲很不友善，父亲却一直惦记着姑姑，整个宗门拆了重建，唯独那小院不能动，连院中的花草都是父亲亲自打理……
可他的愤慨微不足道，一开口便会被母亲喝斥。
南宫轩目光一转，看到隐在幽暗中的人，那是父亲最忠心的驭灵，难道她没听到宸渊的话？
他喊了声，“墨舞姑姑！”
南宫离抬头望去，见侧殿的大柱边站着一个人，隐在幽暗里，淡得像一抹影子，若不是刻意去瞧，还真不知道那里站了个人。
墨舞从前和南宫离关系不错，可见到她回来，为何不出来打招呼？
“墨舞，”南宫离打趣道，“躲着做什么，是模样变老了不好意思见我？”
点了名再不露脸，有些说不过去，墨舞从阴影里跨出来，走到南宫离面前，疏离的叫了声，“大小姐。”
南宫离打量墨舞，她是妖，不惧岁光的流逝，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好像更沉默了，打了招呼便不再多说半个字。
“这些年，过得可好？”
“好。”嘴里说着好，脸上没有表情，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墨舞性子素来如此，也算正常。
“樱元呢？”南宫离问。
墨舞，“同主人一道出去了。”
南宫离上次看到樱元，她的样子很憔悴，她知道樱元遭了很大的罪。一别二十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光景，可惜人不在，见不到面。
钱馨让人奉了茶，姑嫂二人坐着喝茶道家常，聊来聊去都是些没意义的话，南宫离想听的事情，钱馨一个字都不说，其他人皆是缄默。南宫离见宸渊有些不耐烦，便起身告辞。
钱馨问，“还是住原来的院子吗？”
南宫离点头，“嗯，住我自己的院子。”
“也好，那院子你大哥没让人动过，每日有人打扫，还跟从前一样，”钱馨让崔离送过去，南宫离说，“不必麻烦，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宗门变化太大，南宫离以为要费点周折才能找到通往她小院的路，但从大殿出来，拾阶而下，没走多远，她就认出了那条熟悉的小路。
窄窄的石板小路没有任何变化，连路边的草木都跟从前一样。站在小路上，可以看到远处的练功场，练功场比从前大了几倍，乌泱泱全是弟子，估摸着门下弟子也比从前多了几倍，是真正的门徒广众，声望鼎盛。
南宫离眯着眼睛仔细辩认，多是生面孔，偶尔看到几个熟面孔，对方也看到了她，却只是远远行了个礼，并未打招呼，透着拘谨和生疏。
想起从前，弟子们拥簇在身边，热热闹闹叫着少主，他们以她为荣，发自内心的骄傲和爱戴，如今却只剩了疏离。
宸渊窥到南宫离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攥紧她的手，牵着往前走。
小路蜿蜒幽静，路边的花草郁郁葱葱，有白色小蝶在花上翩跹，宸渊看了小白蝶一眼，南宫离也扫了一眼，嘴唇抿了抿，没说话。
小路的尽头便是南宫离的院子，推开院门，一切如故，这个院子仿佛是被遗落的角落，还保持着原来的风貌，每一处都是那么熟悉。对南宫离来说，她只离开短短数月，可对这个院子来说，她已经离开有二十载了。
二十年的光阴不曾在这小院留下岁月的痕迹，能看出有人在用心维护这里的一切，可对南宫离而言，她在乎的从来不是什么死物件，而是她的亲人，亲人没有了，这里还是南宫宗门，却不是她的家了。
厨房里慈姑忙碌的身影，院门口负手踱步进来的南宫松……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南宫离闭了闭眼睛，把涌上心头的酸涩压下去。
宸渊从手臂上取下小葱往空中一抛，“赶紧的，归置归置，你家主人累了，要歇息。”
小葱在半空化形落地，进屋里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处处一尘不染，随时能安置。但小葱还是拧了湿帕子，把厢房里的桌椅板凳都擦拭了一遍，所有南宫啇坐过的，摸过的地方，对他来说，都是脏的。
宸渊对小葱的表现很满意，说，“不用那么仔细，我用霜寒之气清理一道就行。”
小葱摇头，还是继续干，他曾经有多相信南宫啇，现在就有多憎恶，他要覆盖掉南宫啇在这小院里留下的所有痕迹。
宸渊不愿南宫离待在屋里睹物思人，等她歇够了，便拖着她，带上小葱进城，找了家热闹的酒楼吃饭。
南宫离挑了临窗的位置，托着腮看底下行人熙攘往来，看了一会儿，她发现有个戴兜帽的人，形迹可疑，帽沿拉得很低，遮住眉眼，走路时十分小心，像在防备着什么？
她突然就想起了南宫玄。
“也不知道我二哥怎么样了？”她说，“当初南宫啇把罪名推到二哥身上，这些年，想必都得遮遮掩掩过日子……”
“你放心，”宸渊握住她的手，“只要他还活着，我一定帮你把人找到。”
是啊，南宫离有些唏嘘，也不知道二哥是不是还活着？以南宫啇的冷血，连南宫松都能杀，又怎会对南宫玄手下留情？
她情绪有些低落，小二送上来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勾不起她的兴致，扭头再往街上看，那个隐在兜帽下的身影早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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