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可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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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口逆血被强行咽下，铁锈般的腥甜味在喉管里疯狂灼烧。

陈运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撕扯开来，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

但他没有哼一声。

甚至连脸上的煞白，都在几个呼吸间迅速褪去，恢复了常色。

那双眼睛，在经历了规则层面的无情反弹后，非但没有丝毫的黯淡与绝望，反而像是被磨砺过的刀锋，剔除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剩下冰冷刺骨的锐利。

失败了。

很好。

这意味着一条死路被彻底排除。

强行破壁，是蠢货才会反复去干的事情。

他的目光，缓缓从那枚静静悬浮、仿佛亘古不变的符文上移开，没有半分留恋。

就像一个精明的商人，在确认一笔投资血本无归后，立刻止损，将注意力投向了下一个可能盈利的项目。

而这个项目，就是不远处那个燃烧着火焰的“囚徒”。

陈运的视线，像两道实质的探照灯，笔直地锁定在对方身上。

“囚徒”眼中的火焰，依旧以一种慢悠悠的、带着欣赏意味的节奏跳动着。

他看见了，那个年轻人放弃了。

这么快？

比他预想中要快得多。

通常来说，一个挑战者在初次失败后，会经历一个自我怀疑、愤怒、不甘，然后再次尝试，再次失败的循环。

这个过程，短则数日，长则数年。

直到所有的心气和希望，都被这面名为“规则”的叹息之墙彻底磨平，才会进入下一个阶段——绝望的麻木，或者……向他乞求。

“囚徒”很享受那个时刻。

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强者，放下所有尊严，像条狗一样匍匐在他面前，祈求一丝一毫的指点。

那种将他人的希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是这无尽枯寂的囚禁中，唯一的乐趣。

他等着。

等着这个眼神锐利的年轻人，走到崩溃的边缘，然后向他跪下。

然而，陈运站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的动作很稳，没有一丝伤后初愈的虚浮。

然后，他迈开脚步，径直朝着“囚徒”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脚步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踩在“囚徒”那万年不变的心跳节拍上。

不对。

节奏不对。

“囚徒”眼中的火焰，舞蹈的节拍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紊乱。

那年轻人的脸上，没有乞求，没有崩溃，甚至没有丝毫的沮丧。

只有一种……平等，甚至略带审视的平静。

他想干什么？

“囚徒”依旧保持着那副慵懒的姿态，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他那看似随意搭在膝上的手指，极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这是一个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来自遥远记忆的戒备动作。

陈运走到了“囚徒”面前三步远处，停下。

这个距离，既表示了尊重，又保持了警惕。

“好看吗？”

陈运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刺入耳膜。

“囚徒”眼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刚才像个**一样，用脑袋去撞墙，这出戏，你应该看得很过瘾吧？”陈运的嘴角微微扬起，却没有半分笑意，“毕竟，这是你无数年来，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火焰的摇曳，骤然停顿了一瞬。

如同一帧被定格的画面。

“囚徒”依旧沉默，但那火焰深处，一丝冰冷的意味开始弥漫。

他不喜欢这种对话方式。

这个年轻人，没有走剧本。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陈运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一万年？十万年？还是一百万年？”

“久到你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久到你把这种不见天日的囚禁，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日常。”

“久到你把所有后来者的挣扎，都当成了聊以自我安慰的戏剧。”

陈运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半步。

他身上的气势，不像之前冲击符文时那般狂暴，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囚徒”那层名为“超然”的伪装。

“你根本不是什么看客，你跟我一样，都是这笼子里的阶下囚！”

“你所谓的耐心，不过是棱角被磨平后的奴性！你所谓的享受，不过是希望被彻底碾碎后的麻木！”

陈运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诛心！

“你不是在欣赏我的失败，你是在欣赏你自己的倒影！你看着我，就像看着当初那个同样不甘、同样充满希望，最后却只能认命的自己！”

“你可悲不可悲？！”

轰！

仿佛有一颗无形的炸雷，在这片空间，更在“囚徒”的心灵深处悍然引爆！

他眼中那团燃烧了万古岁月的火焰，猛地剧烈波动起来，从原本悠闲的篝火，瞬间化作了失控的山林野火！

火焰的颜色，由温暖的橘黄，转为一种带着惊怒的赤红！

“放肆！”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无数年没有说过话的声音，从那火焰人形的深处挤了出来。

那声音里蕴含的恐怖威压，足以让星辰崩灭，让时空颤抖。

但在这里，在这规则的牢笼里，它仅仅是掀起了一阵微不足道的能量涟漪，就被无形的力量彻底抚平。

就像一个被拔了牙、剪了爪的老虎，在笼子里发出最愤怒的咆哮，却只换来了一声无力的呜咽。

这声色厉内荏的咆哮，反而彻底暴露了他的虚弱。

陈运笑了。

是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怜悯的笑。

“你看，你也只能喊喊了。”

他站在那里，直面着那团暴怒的火焰，身形挺拔如松。

“囚徒”那暴涨的火焰，在这一刻，又诡异地收缩了回去。

他被戳中了痛处。

最深的，最不堪的，他自己都不愿去触碰的痛处。

是啊，他只能喊喊了。

他曾经是何等伟岸的存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宇宙的生灭只在他一念之间。

可现在呢？

他连面前这个弱小的人类都无法伤害分毫。

这个牢笼，禁锢了他的力量，更禁锢了他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