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月亮3(1 / 1)

姜秒从来都不是扭扭捏捏的人。

上辈子家庭正常，她不缺情感上的支撑，一直都能很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和喜欢。

对父母，对朋友，对待一直支持她的人。

至于这辈子……得到的东西太少太少、又本是多出来的人生，她更是珍惜所有被给予的善意和感情，更是能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感谢，不吝啬于藏在心中从不吐露。

所以，一想明白自己的答案之后，她就没有犹豫地直接说出了口。

不需要藏着掖着，也不准备让别人去猜，既然自己已经想明白的话，不如就这么光明正大、明朗坦诚地说出来。

喜欢本来就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也不需要躲避。

红色的小灯在容洵的手里降落，映照出了他有些呆愣的表情。

蓝色代表着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又或者是没有心动的对象，总之，没想好的一切情况都可以视作蓝色——而红色亮起的条件就较为苛刻了，不仅要确认自己拥有一个心动的对象，而且也要确认那个人也喜欢自己。

处于双向奔赴、互通心意的时候才能亮起的灯，只有在绝无后悔，豁出一切的时候才能点亮。

至于为什么用这样的方式……

姜秒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想，毕竟如果上来就说一句“我好像也喜欢你”，又或者“既然我们互相喜欢那我们交往吧”这种话……缺少了一点在这个雪山之下回答的浪漫感。

她总觉得自己先前已经错过了太多，这一次绝不能敷衍了事了。

所以，她可是策划了很久这个回应的。

至于现在，作为给出了回答只需要等待反应的人，姜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甚至还饶有余力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刚刚被她“表白”完的人的状态。

——确实是很少出现的不知所措，这种程度严重到他看起来还有些傻，从仙人之姿、不染凡俗的九天神明一下子坠落凡间——成为了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有匪君子。

他大概要多久才能回神……？

说起来，她的回答有这么让人不敢置信吗？她平常也并不是什么很有距离感的存在吧？Ｍ.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

姜秒都有点怀疑自己了，她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不会是她冥思苦想了一路的好主意，完全没有传达出来吧？

难不成还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方式更好些……？

要不再说一次吧？

姜秒深吸了一口气：“容————呜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她吓了一跳。

才说了一个音节，她忽然就被抱了个满怀。

这是一个严密到有些紧实的拥抱了，如同抓住了天边的风、飘过的云一样不想放开，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死死抱在怀中，又如同漫天雪地里抓着那微弱的萤火之光走向光明。

他们之间有过这样的拥抱吗……？

姜秒的手在空气中不自在地晃荡了一下，最终跟着抱上了他的后背。

容洵的身体一僵，然后更加用力地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他的背后是白雪皑皑的山、是被云层覆盖的朦胧的月，他的患得患失似乎传递到了她的心中，又在她没有放开的手里得到了确认。

滴答。

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她的脖颈处滑落。

“容洵？”姜秒有些犹豫地询问。

他没有回答。

滴答。滴答。

他的呼吸有些紊乱，睫毛在她的脖子那不安地颤动着。

好痒。

姜秒下意识的想避开，可容洵就在这瞬间抬起了头，目光里都是黑沉沉的一片：“不习惯？”

他这句问话，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变成“所以你果然还是不喜欢我”这样的台词。

他误会了。她以为她在抵触他的拥抱。

她莫名其妙地读懂了他的内心，然后心里又是一阵无奈。

他大概没有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眼角周围有些红，脸上还有一点点的泪痕，即使再怎么摆出一副压抑的样子，也透露出了点难以言喻的可怜感来。

……她错了，对待这样的家伙，这种“小策划”果然有点多余。

姜秒叹了一口气，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来。

容洵没有躲避，他都做好心理准备姜秒会说出一些将他打入深渊的话语，又或者迎面而来的一个巴掌——毕竟他对于她的事从来都很容易弄糟——但是没想到，落在了脸上的是这样温柔的触摸。

她在用柔软的指尖擦拭他眼角的水痕。

“容洵。”姜秒说，“我以为我的态度很明显了。”

容洵很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嘴似乎被水泥封死了。

姜秒也不需要他说。

有些时候，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剩下的就该是她奔向他了。

“我喜欢你。”她说。

姜秒放下了手来，主动地给了他一个比刚刚更加温暖的拥抱。

她的头靠在了他的肩窝处，在他的耳边说道：“我和你一样，容洵。”

在这样诚挚又直白的表达中，恐怕是再狠心的石头都能软成一滩烂泥。

容洵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又呼出了一口气。

他紧张到快要爆炸的心脏怎么都停歇不下来，就连那眩晕住的大脑一样。

一切仿佛都在做梦，他踩不稳、站不住，只剩下手里的实感。

姜秒在抱着他。

主动的、那样赤忱的，在他的耳边重复着。

和小时候不一样，这星星并不只是经过了他的星空，反而主动地坠入他的湖泊了，并且奔向了他，在他的心中发光。

他仿佛是突然拥有无价之宝的穷人，这种喜悦和不真实的不安感交织着，让他只能紧紧抱着她，通过抓在手心的确认感来让自己安定下来。

“……我不是什么好人。”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和免责声明一样。

姜秒忍不住笑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容洵闷闷反驳：“你很好。”

她也紧随其上：“嗯，你也很好。”

这个拥抱似乎没有尽头，他不想放手，甚至也不想让她放手，姜秒都不记得他们抱了多久，也许是等到了他终于确认了她说的那些话是真实，又也许是他平复了那种小心翼翼的心情……

事实上，她当时也没有理解他为什么会如此的不敢置信。

只不过后来月亮终于从云层中挣脱而出，她抬起了头，忍不住惊叹：“……月亮出来了。”

她记起了来到小屋的第一个夜晚，也是他在海边的岩石上，陪着幼稚的她欣赏了好一会儿的月。

月亮对于她而言是难以替代的安慰。

旁人大概很难理解这种奇怪的寄托，可是他依旧耐心沉稳，让她尝到了酸涩的红酒，然后又被果冻的甜意所治愈。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开始信任他了。

也是此时，同样的天空中，那弯明月高悬，容洵跟着侧头看向高空，他大概也想起了那个夜晚，说出了一样的话来：“嗯，真好看。”

不仅是月，还有她。

他们似有所觉地都看向了对方。

“不怀疑了？”她笑他。

容洵却淡淡笑着，低声道：“——那我可以吻你吗？”

分明是毫无关联的回答，他也并没有真的询问她的意见，就这样将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是完全没有侵略性的吻，仿佛已经把自己所有的郑重和沉甸甸的珍视都悄悄藏在了这个吻里，他的眼睛里都是一池水的温柔，荡的轻轻的波光。

她等到了月亮。

他等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