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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
高空中,风云狂涌，暴雨倾泻如天河倒覆，雨水聚剑，亿万万道雨剑咻咻落下,“剑”落血气融为杀气,化成血雾翻腾如海,血浪纵横交错,一纵、一横皆为剑意，强横、冷绝,杀戮、毁灭,气机交错,构结锋锐罗网,将一切生机绞碎,寂灭；山上海上，飓风成剑、水浪成剑、碎石成剑,前仆后继，层层叠叠，之前被萧琰刀意回归的宁静被慕容绝的杀意摧毁，唯有杀！汹涌而至！
——天地杀机，应我而发。
萧琰心里惊叹,她没有想到慕容绝的杀道已经证道,惊叹之余却又觉得不那么意外——“千山我独行，绝路杀险道”,慕容千山就是这样的孤绝性子,以绝路向道,以命身为大道斗场,以神魂为剑、性志为刃,从绝路中杀出一条险道，当她决定成剑，她就是剑！当她决意成道，她就是道！
不成道，则与毁！
这样的决绝！这样的杀道！萧琰听见自己平静的心绪“砰”一声点燃，胸口窜烧出热血，战意在血流中汨汨沸腾，这样的对手，这样的至友，怎不可倾尽心力酣畅一战！
两人出招的速度没有之前快，但凶险更甚。
在重新熟悉萧琰的战斗后，慕容绝出剑不再是全面攻击，罗网式覆盖，而是打击重点，攻向要害，每一道剑气都精准、精确，之前出十几剑的速度现在只是一剑，而杀伤力倍增，萧琰每一刀承受的攻击力都是之前的十几倍。
所幸，萧琰的内元容量胜过慕容绝，兼之勾连生机大阵，后力绵长，撑得住她的刀势，沉柔厚载，连绵不绝。
生之大道的攻击力虽然弱于杀道和绝情道的寂灭剑意，但在治伤、恢复内元、生发气血方面却是远胜这二者，这就等于削弱了慕容绝的杀道煞气和剑道罡气对萧琰伤口的破坏力，遏制了剑伤在体内的扩大性伤害；同时，生之道意对伤势的恢复力惊人，之前在慕容绝剑气剑意的覆盖下，萧琰只守要害，不重要的地方剑创很多，及此时伤愈已经七八。一身朱衣红，只是看着伤重。
不到一刻，两人交手千招，棋逢对手，相持不下。
但萧琰此时的状态却有些微妙，因为心中沸腾的战意，想要倾尽所能酣畅一战的心意，和“守静”的心境发生了矛盾。
是顺心意，还是从心境？这是个问题。
……
在气势场的交锋波动下，所有洞真境宗师的神识都被迫出了战场。
众人议论思忖的时候，神识都滞停在战场周边。
通过感应剑意刀意的攻守之势，和气势场的交锋变化，来推测估计战斗的状况和形势。
不论在场宗师的立场如何，对此战抱着什么主观想法和期待，对战况战势的推测都必须客观。
确实，慕容绝的杀道和寂灭剑意占攻势之强锐，气势场狂暴锋锐，交锋中一路迫进，论势论强，慕容绝占上风。
但也不能说，萧琰落了下风。她的刀意守中有攻，绵中有余，并没有被剑意压制崩散。她的气势场生机浩瀚，磅礴沉厚，摧毁一片、生出一片，寂灭一片、又生出一片，生生不息，没有颓败的迹象。
总之，目前战况，难分高下。
虽然多数宗师认为慕容绝最终的胜算较大，但也不能就此断定，萧琰必败。
只因萧琰此人，和慕容绝一样，都属于“不可以常理推测”，谁知道打到后面，她会不会又爆出“意外”呢？
总之，这一战不好说，不能说。
无论观战的宗师们对两人的“胜负”“生死”抱着怎样的期望，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等待。
……
从整个观战场来看，关注胜负的只是一部分宗师，有资格和机遇来到这里的洞真境修者多数是为了机缘，比起关注战斗的胜负，他们更关心自己的修行，从战斗一开始，很多宗师就一门心思沉入感悟中。
现在随着战况的不可观、不可测，观战的这部分宗师也抛弃了观战，暂且不去关注胜负，沉定心神进入感悟，一是战场泛波出来的道意道韵，二是气势场蕴含的大道玄奥和攻守中的玄妙运使。
决战的这二人已经超越了洞真境——还未破境到先天就已然证得一道，这样的战斗已经不是洞真境层级，而是越境之战，是两条大道之争，在场的洞真境无论感悟到多少，对自己今后的修行、证道都必有触类旁通的进益，甚至突飞猛进都有可能。
的确机缘难得，但还是有宗师仍然在关注战场的形势，如大唐帝国的几位宗师，如乌古斯汗国的两位宗师——这些是必须关注战局的；也有其他国家的个别宗师，抱着特殊目的，密切关注战况。
大唐这边关注战局的，一是三清宫、剑阁、梵音寺、天策书院这四大宗门的带队宗师，二是代表朝廷官方的洞真境大圆满宗师，三是兰陵萧氏和辽东慕容氏的带队宗师，除了这七位，其余宗师都被要求“勿错过机缘，好好感悟”。乌古斯这边也如此，除了神庙和皇族寔楼氏的带队宗师外，所有人都在感悟中。
身为应该“好好感悟”的洞真境后辈之一，慕容濬却在关注战况，他还年轻，才三十多岁，人生还未经历过残酷的生离死别，面对至亲的生死战斗做不到“摒弃胜负，一心领悟”。他操控神识贴近战场，再向里探进，感知场中战斗，但他的修为境界和场中二人差距太大，慕容绝的气势场又极具攻击性，慕容濬只觉神识锐刺一痛跟着湮灭，寂灭前、一道彻骨的杀意已经追至，他已经感应到了狂暴的毁灭力量，意识海中寒意悚然，陡地一道神念切断他的元神意念和神识的连系。
——若非姑母援手，损失的就不止这点神识，连元神也会受创。
慕容空秀眼都没转一下，一对天然含情目敛着静深，声音柔媚入神，尽处却是料峭的寒意：【不要做无谓的努力，你知道取舍。】
比起无能的担忧，不如抓紧变强。
慕容空秀只提醒一句，若还不明白也就当不起少宗这个身份。
慕容濬沉眼声音隐约干涩：【……是，我知道。】垂眉稳了稳心，心里默诵清静经，澄明净念，在全部心神进入感悟前又问了一句：【姑母，您觉得……胜算几何？】
慕容空秀那双含情目下，静深沉渊，平平的说了三个字：
【天知道。】
……只有天知道？还是天都不知道？
慕容濬觉得是后者。
他沉沉落下一口气，失望，是正常的，因为谁都算不到胜算，怎么算都是死局，两个人谁死了都是败局，没有胜；但……结局连天都算不到，那就是没有坏消息的好消息，存在变数的可能，纵是微小的“一”，也让人心中生起幽明的星火。
……
高空浓积云团聚，暴雨倾泻，亿万万道雨落成剑。往上晴朗无雨，白云丝丝缕缕，或絮或片。再往上三千尺，云朵云片层叠，漫成云海，云山连绵起伏，铺向天边。五大帝国的先天隐身在云山云海中，按阵营各据方向，隐隐对峙又彼此防备。
西北方向，神圣教廷的枢机主教和欧罗顿帝国的先天各隐一处，隔了相当距离，虽是同一阵营但关系并不亲近，这也不奇怪，教廷和帝国的嫌隙越来越大，顶端大能的争斗就是原因之一。
先天宗师的神识强大，远超洞真境，隔着万尺云端，也能清晰感应地面上的战斗。
战斗开局，就是接连两个“出人意料”——
两个年轻小辈，竟然已经在洞真境证得大道了？！！
比起下面震惊不已的洞真境修者，云端的这些先天才是最震惊的！——只有证过道的，才更清楚证道有多难。
今古同修两道的并不少见，但能证出两道的寥寥无几，而在洞真境就证果第二条大道的，万年以来不过三人，九千年前一人，五千年前一人，近五千年，也就墨白一个妖孽，现在好么，一下出了两个，还比当年证道的墨白更年轻！
众先天心中一梗，有种年龄活到狗身上的感觉。和墨白比没什么，因为这位是前辈；就算同时代的，头顶压着一个惊才绝艳、冠绝群伦的人物，那也没什么，因为大家都被压着，还有一堆前辈前前辈也被“艳压”了呢。现在轮到自己成了“前辈”、“前前辈”，这滋味……
“善哉！”梵音寺的度皎大师欣然一笑，赞道，“后生可畏。”
其他先天可没她这般心性清宁与人无争，心中难免生出“大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更比前浪高”的嫉妒或者酸溜溜，但因人因性不同，泛酸的程度也不同。
天启阵营的先天宗师酸过之后都欣慰了，“后浪高”好啊，越高越好，这样的“后浪”多些才好。
反天启阵营的先天宗师泛酸之后就生忌惮了，别的年轻小辈纵然优秀他们未必会引为威胁，但这俩小辈，却是这一代的“星命”，两个都是！
——绝对不能再让她们成长下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惊叹！”神圣教廷的枢机主教接着度皎大师的话，称赞说道。
——这样的两个年轻人，还是死了最好。
“此战才开局，就让人连连震惊，说不得，后面还有更大惊喜。真是让吾等期待呀。”大食帝国的圣殿长老呵呵说道。
——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这就是惊喜的结局。
燕周帝国的两位先天保持中立没有说话，不称赞、也不呵呵，谁都知道这话里隐**“两虎相争，必有一死”，以及期望“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恶意。
东北云山中，少神司的声音冷漠寥廓，“说的是，现在的年轻人让人惊喜、让人惊叹，勇敢向前，以命搏道。倒是活得老久的，越活越退步，打个笼子就称是神了。”
——一群家雀在鸟笼子里称神，笑掉人大牙。
道真子：“噗哧！”
手指一屈，清亮叩剑。
——说的漂亮！赞！
燕周帝国两先天：这位的嘴……是真毒。
欧罗顿、教廷先天：不想跟这家伙说话。
大食帝国先天：高空风大，没听见。
修到先天这个境界的，且不说活得有多久，脸皮肯定都修得够厚，被少神司嘲讽“造个鸟笼子称神”的人眼皮都没眨一下，若无其事说起了下方的战斗。
……
萧琰和慕容绝的战斗情况，云端的先天洞若观火；萧琰和慕容绝对大道的掌控、运使，各自的优势，云端的先天也洞悉分明；但要断两人的胜负，即使云端的先天也不能笃定。
——这两人的修为、境界、心性、意志都是同等的强，两强相争，胜负可能在某个瞬间，也可能相持不下；再者，萧琰和慕容绝出人意料的地方太多，这就让战斗中的不可测因素多起来。
其实，在传出两人的生死约战后，神圣教廷、欧罗顿帝国、大食帝国这三方都有修持占星之道的大师做过预言，然而结果还是一样——无法占卜她们的未来，她们的星象是混乱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人动了星象。
具体时间不清楚，但至少是在二十几年前。
十年前，他们注意到李毓祯，“有可能是星命”，对她进行占星卜测，显象模糊的紫微帝命，帝星隐晦。对一个未来的帝星他们并不上心，为免遗漏星命，只两年做一次常规观测，大唐本国的反天启阵营“兴平会”更关注这位未来的帝星，他们卜测出帝星隐晦，之后，帝星从暗处显明，但还有闪烁变数之象。
李毓祯被册封为大唐储君时，三方先天势力又做了一次占星观测，占出的星象中，帝星大亮，灿烂一片光芒，掩盖了其他一切。之后就是模糊，不可再观测，这是正常的。因为天道规则下，凡具大气运者皆有气运障壁，命不可观，不可测，李毓祯身具世界第一帝国帝星之命，即是受天道规则保护的“大气运者”，此时先天境的大占星师强行观测其命，也会被气运反噬。
李毓祯如果只是一个帝星，光亮再耀眼，也不会被三方先天视为威胁——世上不会再出第二个“圣高武”！当然也不会请大占星师付出代价去观测。
但就是这个时间段，三方势力观测星命的星轨突然缓缓转动了，但占测不到明晰的星象，只隐约见到一片耀亮。
三方势力又回头怀疑李毓祯。
大唐兴平会却是确定李毓祯就是星命，三方势力再次锁定李毓祯——她之前的星象没有显露出星命的征兆或迹象，除了不是星命的可能外，还有一个可能：她的星象被人动了，以“帝星之命”遮盖了“星命”。
而对萧琰的二次占星证实了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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