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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的她，回来了。
看见她曾经以半条命相护的人，向恶魔低头，俯首称臣。
看见她关心爱护的一群人，彼此较量，自相残杀。
看见逼死她的魔头，变本加厉，为祸人间。
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她出现在这个时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或者，正如夏琰所影射的，她活成了一个什么模样？
她从来没想过伤害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被她所累。
所以，她将自己活成了一只缩头乌龟，以为只要自己不主动去招惹别人，别人便会放过她，也放过她在乎的人。
她觉得自己好窝囊，自己也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朕并不想听阿婶在这里妄自菲薄，朕只希望，阿婶能明白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夏琰心中的痛，并不比晓风少一分。
可他不能给晓风心软的机会。
他必须让她明白，一味的退缩与忍让，盲目的善良跟仁慈，只会白白给敌人可趁之机。
今夜他母后的现身，让多年前他最后见白玥那一面的场景重现。
当年，他母后与白玥也是这样面对面对峙，然后，他母后问她，这是否是她最终的选择。
他按照惯例躲在远处，心里疑惑。
最终的选择？什么选择？他母后要对她下手了？
彼时，他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被他母后发现。
他尽量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多学习一些技能，以为凭自己的力量，能从他母后的毒爪下保护好她。
就算没有皇叔相助...
或许，那时的他，便有了私心。
皇叔不知道才好，他与她之间，有着连皇叔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认知，让他窃喜。
所以，他在看到她坚定点头后，便做了纵使与他母后反目也要保下她的决心，却唯独没有想过要向皇叔求助。
当年自己错误的判断，盲目的自信，让他承受了生命里不能承受之重。
也让他明白，人性的弱点，很难战胜。
他母后的恶，还有...他不为人知的自私。
所以，他希望她能变得无坚不摧，练就一颗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只为自己而活。
不要原谅伤害过她的人。
不随便同情任何一个恶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晓风傻傻地重复了一遍夏琰的话，似乎没太听懂。
究竟是没听懂，还是不想不愿意听懂，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
“对。”夏琰肯定地点了点头，“阿婶身上有着宫玦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力量，还有那女人与白依这类人嫉妒得牙痒痒的—”
“嫉妒？”晓风后退着冷笑了一声，“嫉妒我什么？嫉妒我连累身边人的本事吗？”
她眼神凄凉，缓缓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陛下饱读诗书，应该知道，吾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她害得这么多人在短短一日之内遇险，究竟有什么值得别人嫉妒的？
用这么多人的命去换别人难以企及而生出的嫉妒心，真的值得吗？
这样的人生，难道不是一种失败？
身边的人，似乎都在为她牺牲，没牺牲的，也做好了为她牺牲的准备。
仅一日，就有这么多人因为她在死亡边缘徘徊。
伤的伤，死的死。
“这句话，朕想原封不动送还给阿婶。夏江做了第一个伯仁，如果阿婶再盲目仁慈下去，再不奋起反抗，很快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伯仁。”
此话一出，麒麟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主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第二个伯任...
就是主子自己啊。
他迈步向前走了两步，眉宇间尽是俱色，“陛下—”
晓风“唰“地一下站起，月光下，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陛下教训的是，是阿婶妇人之仁，没有照顾到大局，不识人心险恶。”
她语气生硬，说完后，迅速扫了夏琰身后的麒麟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麒麟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姑娘不准他说！
夏琰被她一听就知道不服气的语气刺激，因而忽略了身后麒麟的声音。
他语气也冷了下去，“朕言尽于此，听或不听，都在阿婶。毕竟，阿婶有选择的自由。”
晓风身躯一震，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动弹不得。
选择的...自由？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吧？
麒麟心跳加速，双脚僵硬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都快急死了！
姑娘为了救主子，也差点丢了性命啊！
任谁都能看出来，姑娘因为夏江的死，正处于极度自责的痛苦之中。
主子不去安慰姑娘，反而怪罪起姑娘来。
这就相当于是在告诉姑娘，一切都是姑**错。夏江的死，也是姑娘造成的！
他真想扇自己一耳刮子，主子一醒，他就应该告诉主子姑娘为主子所做的牺牲，而不是提夏江的死！
主子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说出来的话，句句带刀，凌迟着姑娘！
这下好了，收不了场了！
晓风缓和过来后，什么也没再说，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离开了夏琰的住处。
一众暗卫面面相觑，想阻止，又不敢阻止。
领头的当机立断，率先抬脚，跟在了晓风后头。
其他人见此，也跟了上去。
“陛下是否真的因为夏江的死而责怪王妃？”
思虑再三，麒麟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夏琰侧过身子，目光冷冽，“你觉得朕会为了一个叛徒而与阿婶反目？”
“叛徒？”麒麟立刻明白过来，目光中充满难以置信，“夏江是秦皇后的人？”
夏琰冷哼一声，并未作答，但他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那，陛下方才为何还要说那些重话，伤王妃的心？”
他这个主子的心思，转变得太大了。
麒麟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从王妃出现开始就在筹划着如何接近王妃的主子，这个只想把自己最温柔最绅士的一面展现给王妃的主子，有一天竟然会对王妃红脸。
岂止麒麟没想过，连夏琰自己，都没想过。
只是，“方才阿婶与那女人的对峙，像极了当年朕最无法忘怀的一幕。那一幕后，那女人便对阿婶出手了。当时，那女人说的话，与今日别无二致。”
说到此处，夏琰停顿了一下，望着晓风离去的方向，全身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阴郁，“麒麟，方才朕问了她，她说不会。当年，那女人问她的时候，她给了同样的回答。羽叔说得不错，她跟当年一样，还是会选择牺牲自己保全他人。”
麒麟正低头认真听着主子说话，忽觉有道视线传来。
一抬头，对上夏琰一双犀利的眸子，眼神阴鸷，“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包括朕在内的这些人，在等待她重新归来的这些年中，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为了在她再遇劫难时，可以不用牺牲她自己。”
所以，莫说夏江是叛徒，就算不是，他也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人的死而责怪她。
确切地说，他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死而去责怪她。
疯狂么？
可，疯狂的人，又何止是他？
羽叔，皇叔，甚至是林木，早已为了她，如痴如狂。
所有人，都无法再回头。
总有一天，她必须得明白，或早或晚，自发也好，被逼也好，她救赎不了每一个人！
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她付出！
有些人，她不想舍弃，也得舍弃！
“她方才还替那女人说话，朕便知晓，她潜意识里仍旧存着侥幸的心思，她内心深处还是不愿将人心想得太丑恶。朕今日若是不狠心鞭挞她一番，他日她再度被害死，岂不是要将朕在内的这些人活活逼疯？！”
麒麟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身为局外人，看得清楚。
如今的局面是，王妃与关心她的这些人，无形之中相互施压。
王妃总是想要护住身边的每一个人，往往以自己为代价，给了这些人很大压力。
而这些人，只想守住王妃的安危，不惜一切代价，压得王妃踹不过气。
“陛下，有句话说得好，物极必反。若是逼王妃太紧，王妃心中的那根玄恐会崩断，这一定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结果。”
姑娘与这些人上一世的纠葛，麒麟不曾参与，本无权置喙。
但他还是冒着触怒夏琰的风险，硬着头皮说了。
原因无他。
今夜姑**情绪极度不稳定，似乎几度处在崩溃的边缘。
主子自己还不知道，但姑娘今日经历的，可不止夏江一个人的生死。
还有...主子的。
“朕是希望她这一世能开心快乐，没有忧虑，也没有痛苦。但倘若要在她的性命与其他任何东西当中做选择，朕会毫不犹豫选择让她活着。从来没有哪一刻让朕如此刻般清醒地认识到，除了生死，其他皆是小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麒麟觉得，他也没有必要将姑娘为主子所做的事告知。
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主子可能还会大发雷霆，搞不好即刻便追出去拦下姑娘，将姑娘再狠狠鞭挞一顿！
徒增双方的压力。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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