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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肆里没别的客人,小二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两人,盼着他们进来光顾,又不敢贸然招徕。

蔺汀兰诧异于薛放的态度,不知他想干什么。

薛十七却笑道:“怎么了,怕我吃了你?小气吧啦的。”他率先进了那小店内。

小二立刻高兴起来,围着薛放道:“客官,要吃点儿什么?”

薛放道:“有什么好酒好菜只管上……有的是银子,我是指那位。”他指了指才在门口下**蔺汀兰。

小二一看蔺汀兰那身衣袍就知道是京内的贵人,响亮地答应了声:“好嘞!”

赶紧忙前忙后地张罗,其实也没什么好酒菜,只稍微弄得精致干净了些而已。

蔺汀兰满腹疑窦,在薛放对面坐了。

他已经把之前蒙面的帕子摘下,放进了怀中:“我以为是小侯爷请客,怎么……难不成是特意在这里伏击,拦个人请客的?”

薛放尝了一口酒,又放下:“对啊,你就是那个有幸被挑中了的,别太感激我了。”

蔺汀兰因一路疾驰,便喝了半杯茶润喉:“小侯爷到底想怎么样?”

“你是去追踪那颠道士的?”

蔺汀兰目光闪烁:“什么颠道士,我不知道。”

薛放的眼中掠过一点笑意:“哦……就是那个掳走小郡主的‘刺客’,杨仪跟我说……有个人告诉她,那是颠道士。”

蔺汀兰垂眸:“原来这样。我虽然确实是去追踪紫敏,只不过没见过什么道士不道士的。”

“那找到小郡主了?”

稍微沉默,蔺汀兰道:“并没有。”

薛放点头:“那也无妨。”

“为何?”蔺汀兰皱眉问。

“我想,小郡主那个人,是有点儿福运的,多半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蔺汀兰吃惊:“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看相算命?”

薛放啐了声:“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有那么一句话‘傻人有傻福’。”

蔺汀兰差点儿忍俊不禁:“你……我可真想不到,你这么会损人,连紫敏那丫头都不放过。”

薛放道:“我夸她呢,怎么说损她?傻点儿不好么?”

蔺汀兰想了想:“嗯,憨傻些许,确实也有好处。”

“这口吻……”薛放道:“像是你聪明绝顶似的。”

蔺汀兰忍不住笑。

薛放给了他一杯酒:“喝吧。我是不能多喝。”仿佛有点遗憾,却偏窃笑的口吻。

“哼。”蔺汀兰并没问他为何不能多喝,因为知道他的回答多半会带着炫耀。

——毕竟有人管着他了。

喝了一口滋味不太美妙的酒,蔺汀兰道:“小侯爷在这里拦路,不会只想问我关于紫敏的下落吧。”

薛放道:“确实还有一件事。”

“请说。”他看似随意地晃着杯中的浊酒。

“我最近听说,你们公主府曾经想向杨家提亲?”

蔺汀兰的手何其稳,此刻却差点把那酒泼出来,重又警觉:“听谁说的?”

“别急,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薛放挑唇:“我去过公主府了,还见过你那个……”

蔺汀兰色变,拧眉看向薛放。

薛放把那夜杨仪去公主府寻蔺汀兰,自己不放心也随着赶去,以及蔺夜兰想要让杨仪杀了他的事告诉了。

蔺汀兰听薛放说完,脸色已经如凝冰雪。

薛放问道:“为什么他说,你恨他?”

蔺汀兰不答,只是把杯中那些并不很好喝的酒一饮而尽。

薛放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说也罢了。横竖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蔺汀兰实在不晓得他到底想干什么:“你拦着我,说东说西,到底有没有事?你若不说,我要赶着回京覆命。”

“你急什么,我这不正要说么。”

蔺汀兰后知后觉,突然发现薛放好像跟平常有点不同。

他虽然仍是举止如常,并无明显异样,但是他素日做事都是直来直去,此刻却跟自己“谈天说地”,这感觉就好像他有一件极为难的事,不敢开口……

蔺汀兰不知自己的“直觉”对不对。

“我想问你一件事,”薛放的声音略沉了几分,果真有些艰于出口:“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不在杨仪身边……”

蔺汀兰只听到最后几个字,已经毛骨悚然,差点起立。

“你在说什么?”

薛放呵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假如我不在,你会不会……”

蔺汀兰屏住呼吸,想等他说完这句话。

这种感觉就仿佛在潜水,一直在拼命憋气。

“会不会怎么。”他按捺不住,憋气失败,恨不得掐住他叫他快说。

薛放缓缓道:“会不会助她护她,尽你所能,保她无恙。”

蔺汀兰咽了很大一口唾液。

“你、疯了?”他盯着薛放。不然为什么会说这些话:“或者出了什么事?你要离京?”他虽然迷惑,心却转的很快。

薛放哼道:“谁叫你反问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蔺汀兰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那些疯狂的思绪,就像是春日的柳絮一样,随风乱舞不可一世。

“我觉着你问了一句废话。”他假装不在乎般地回答。

“意思是?”

蔺汀兰深深呼吸:“虽然她未必需要人如何,但我自忖不比你薛小侯爷差。”

“你知不知道,”薛放长指点了点他:“要放在以前,就凭这句话,我定要揍你一顿。”

“我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虽然讨厌你,不过,你却也是我信得过的人。”

蔺汀兰迷惑,不由问:“你、你真的要离京?到底怎么回事?”

“不该问的别问。记得你说过的就行了!”

说完后,薛放握起自己没喝的那杯酒,示意蔺汀兰。

蔺汀兰举杯。

薛放跟他轻轻碰杯,叮地声响,仿佛一个盟约。

“我破例。”他一口喝光,抄起筷子开始吃菜:“赶紧吃别浪费,吃饱了好回京。”

“薛不约……”

薛放“嗯”了声,头也不抬地狂吃。

蔺汀兰盯着:“我还是想问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薛放嘴里嚼着东西,含含糊糊地说道:“就是想踏实点儿。”

“什么踏实?”

薛放夹了一筷子卤肉,塞到他嘴里:“吃你的吧。”

蔺汀兰哪里有心思吃东西。

薛放毫不客气,奋力吃了一大半:“你不吃也得给钱。别想赖账。”

小二听见“赖账”两个字,十分警觉。

蔺汀兰掏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小二喜笑颜开,身手敏捷地接住:“多谢官爷!”

薛放叹气:“好阔绰,京城里但凡是条狗都比我有钱。”

蔺汀兰深锁眉头:“你那嘴里能不能说一句好听的。”

薛放斜睨:“我能好好地跟你吃了一顿饭,已经是不错了。你还想要什么花儿?”

蔺汀兰狐疑,终于道:“薛十七,我……跟你可并不熟,你今日……”

“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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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当然。”

薛放抿唇,忽然一声唿哨。

白兔从林子里颠颠地跑了出来。

“别**装了,”薛放翻身上马,一抖缰绳:“你这藏头露尾的混账东西,真以为老子眼瞎了?”

不等蔺汀兰反应,他已经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小公爷窒息了半晌,才喝道:“你给我站住!”跃上马背,打马追了过去。

顾莜在御史台在押。

先前在宫内,杨甯跟杨登本害怕,担心会看到血肉模糊的骇人情形。

谁知顾莜虽是被抬着出南衙的,但浑身上下,竟是一点儿伤都没有。

南衙的行刑太监捏着嗓子笑道:“**奶真好福气,皇恩浩荡才得如此,不然,哪个进来的,不得脱层皮儿才出去。”

旁边一个也笑容诡异地说道:“说来其实咱家也不忍心,这么漂亮的皮肉跟脸蛋子,要是弄坏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隔着远,杨甯还没靠前,听不真切。

她只顾盯着顾莜,仔细看她如何。

杨登给她诊脉,察觉顾莜的脉象极乱,想必是受了惊吓的缘故。

御史台跟巡检司各自有人等在宫门外。

看到太监送出来,便上前接拿。

起初顾莜浑浑噩噩,倒还安静。

此刻略略醒来,察觉有人靠近,便尖声叫道:“别过来!”

她的脸如白纸,仿佛神智失常,不肯叫人靠近,甚至都不认得杨登。

就算是杨甯唤她“母亲”,顾莜也只管哆嗦,抱着头缩起身子,发疯地叫嚷:“别过来!别、别碰我……”声音逐渐凄厉。

宣王命人先送杨甯上车,不许叫她再看下去。

杨登站在原地,如做噩梦。

他到底是宫中的太医,见顾莜如此,就知道她受过折磨。

只不过南衙的手段极其阴私毒辣,表面虽看不出异样、甚至给人一种体面似的假相,实则……受过刑的人只怕……已然完了。

杨佑维赶出宫来扶住了杨登:“二叔!”

而那边,杨甯木然上了车,往外看去。

她看到顾莜被带上了御史台的马车,或者说是囚车,御史台跟巡检司的人仿佛在商议交接。

杨甯望着巡检司那人,虽然那是个她从没见过的主事,但此刻在她眼里,那赫然竟是向着她冷笑的俞星臣。

贤良祠馆舍。

杨仪跟牧东林才说了几句话,顺天府的人找了来。

原来有人报官,说是之前董阎王几个人,被发现或死或伤,倒在一处暗巷子里。

顺天府的班头大惊,赶紧带人去查看,却见四人都是满嘴鲜血,只有一个人还试图挣扎着起身,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叫。

起初以为是被打的吐了血说不出话,直到一个大胆的衙役凑上前,向那人嘴里看了眼,一时惊叫起来。

这才发现他们口中空洞洞的,像是个血洞一般,竟是舌头被齐根削断了!

唯一还清醒那人忍着剧痛,指手画脚,却说不清楚。

顺天府的人之前才处置过董阎王数人,怎么这么巧前脚他们拦着永安侯的车驾,后脚就惨至如此!

于是打听着一直追到了贤良祠,想要询问究竟。

牧东林满面诧异,似毫不知情。

杨仪听说了董阎王几人的情形,心中惊悸。

这会儿初十四同鹿子从后转了出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刺金绣的黑袍,越发显得矫健敏捷,又透着几分贵气。

顺天府之人因知道是西北军中的一号人物在这里,本就不敢造次,只按例询问。

初十四一出来就笑道:“怎么有人切了他们的舌头吗?谁干这么恶心的事?啧啧,真佩服他们。”

鹿子道:“听说这伙人是西城的地痞?这些混混们日常争夺地盘,什么招数没有?这多半是对家报仇。”

初十四点头咂嘴地说道:“可不是么?割舌头这就是泄愤之举,查他们的仇家就是。唉,你们这京内也不好呆,怎么这么多可怕的凶案跟歹徒?弄的我都不敢出门了。”

牧东林呵斥:“休要胡说,别耽误人家办案子。”

等顺天府的人退了,初十四笑道:“这下不用担心这些杂碎再兴风作浪了。”

阿椿在旁小声道:“就惹事吧。小心五爷不高兴。”

初十四道:“为民除害怎么叫惹事呢?我看你才是太怕事了。”

牧东林叹了口气,竟对杨仪道:“让永安侯见笑了。”

他一脸若无其事的神色,却分明洞若观火。

杨仪很佩服牧督军这份城府。

得知杨登并未被皇帝迁怒,杨仪就不着急进宫了。

想到明日打擂台的事情,便要回崇文街看看廖小猷。

初十四陪着她出门,杨仪随口问道:“可知道十七是否在巡检司?”

“这倒是没听说。也许不在那里。”

“你没听说,怎么还知道不在?”杨仪觉着这话奇怪。

初十四道:“听说兵部最近有调动,兴许正忙着呢。”

杨仪觉着耳畔嗡地一声响:“调动?什么调动?”

初十四看向杨仪,这才意识到薛放没跟她说,于是道:“我也不清楚,只偶尔听五哥他们提了一嘴,也不知真假。兴许听错了。”

虽然他转的快,但杨仪怎么会不在意?立刻叫了一名侍从,让他去看看薛放在哪里。

初十四见势不妙,拉住杨仪:“永安侯,你别生气。”

杨仪道:“我哪里生气了?”

初十四舔了舔唇:“总之事情还没如何,毕竟兵部的调令都没下来……”

“调令?”

初十四拍拍脑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犯这种最低级的错误。

杨仪望着他懊恼后悔之态,反而一笑:“呵,没什么,何况事关军机之事,岂能先张扬的人尽皆知?放心,十七的脾气我是知道的。”

初十四狐疑:“是吗?”

杨仪道:“当然。”

出门后乘车,吩咐先往巡检司去。毕竟薛放在这个地方的可能性大点儿。

到了半路,侍卫回来禀告:“十七爷并不在那里,不过门房上说,冯将军也有事找他,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正好前去守株待兔。

初十四陪着她下了车,却意外地得知,原来鄂极国的使者也正在此。

毕竟明日是擂台赛,他是来看索力士的,以保证索力士全须全尾,能够迎战。

之前因为鼠疫,巡检司内清理监牢,把索力士挪在后院看押,这两日才又送了回牢房。

俞星臣先前正见了那使者,亲自同他前去“看望”索力士。

虽然索力士并无逃走之患,而使者也不至于弄出什么花招,但下意识地,俞星臣仍是不敢疏忽。

那使者见了力士,只问他最近如何,是否有人欺负,是否身体不适等等,倒是没什么别的。

前厅处葛静则迎着杨仪,百般寒暄。

先前杨仪将廖小猷带走,葛静已经把她当成救命恩人,这会儿自然更加的恭敬喜欢。

他自顾自说的高兴,门上来报:薛放回来了。

初十四立刻要出门。

冷不防杨仪道:“十四爷,安静坐会儿吧。”

初十四望着她清雪似的脸色,眼珠转动:“我、我是想去找俞巡检。”

忽见厅门口俞星臣走了出来,他听见自己被提及,莫名转头。

杨仪淡淡道:“俞巡检在此,请去吧。”

初十四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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