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书(1 / 1)

凌策迟疑了一下，看向符远，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符远倒是不在意，笑答道，&ldo;老师的好友智一大师曾言我是短命之相，老师便赠长庚二字，盼我长命百岁。&rdo;

&ldo;大师可说了破解之法？&rdo;凌氏关心道。

符远道，&ldo;大师说修身养性便可破此相。&rdo;

凌氏点头，&ldo;这便好。&rdo;

崔凝心下黯然，与二师兄这般相似，可不就是短命吗？

常言道，美人多有相似之处。其实符远的五官与道明二师兄长得并不是很像，只是那种温文中隐含不羁的感觉很像。道明表面看上去是君子温如玉，可是崔凝最了解他，他骨子里一点都不温和。

想到他临终前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崔凝眼睛便是一酸。

符远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心里有些奇怪，他当然不会以为人家是心疼他短命，只觉得小姑娘也太爱哭了点。

又说了一会儿话，凌氏便安排他们休息去了。

凌氏自然也看出崔凝今天情绪不大对头，却也没有急于数落，只令崔净好好陪着她，自己拉着凌茉回屋说话。

姐弟三人往后院去，崔净还没有说什么，崔况便老气横秋的道，&ldo;二姐，你今日失态了。&rdo;

&ldo;师太？&rdo;崔凝琢磨就算自己长大也只能是道姑。

&ldo;妹妹！&rdo;崔净有些恼她，&ldo;八岁也不算小了，怎能……&rdo;

&ldo;大姐。&rdo;崔况打断她，很是公允的道，&ldo;你也不如往日稳重。难道是因为他们三个生的好？&rdo;

&ldo;瞎说什么！&rdo;崔净对弟弟妹妹束手无策，一个傻，一个却精的跟鬼似的。

&ldo;唔。&rdo;崔况沉吟了一下，&ldo;大姐确实到了思春的年纪……罢了。我去找表哥他们。&rdo;

崔净脸色唰的涨红，&ldo;你去干什么！不许去！&rdo;

崔况歪着脑袋，包子脸上慎重又狐疑，&ldo;父亲不在家，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去招待表哥和他朋友不应该吗？&rdo;

崔净气结，很多六七岁的孩子连话都说不全乎，偏自己摊上这么个从娘胎里开始做学问的弟弟！

崔凝听了这半晌，算是明白了大概，于是劝慰道，&ldo;我听一个老婆婆说男娃娃七岁是人嫌狗憎的年纪，大姐别跟他生气了。&rdo;

&ldo;你说错了。&rdo;崔况郑重道，&ldo;我还有四个月才满七岁。&rdo;

崔净心赞妹子总算说句靠谱的话了，便就敛了羞恼，赶走崔况，&ldo;去去去，快走！&rdo;

待崔况负着小肉手迈着小方步离开，崔净才真正松了口气。

姐妹两个一并往院子里去，小径上没有一个人，侍婢也都只远远跟着。

崔净见私下无人，忍不住小声问崔凝，&ldo;你说他们三个，哪个长得最好？&rdo;

&ldo;符远。&rdo;崔凝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得上自家二师兄。

&ldo;什么眼神呀！&rdo;崔净道。

崔凝问道，&ldo;那你觉得谁长得好看？&rdo;

崔净张嘴就想说凌策，但转念一想那将来是自己的妹夫，怕是不好多嘴评价，于是想了想道，&ldo;还是魏郎君生的最好。&rdo;

她说的倒是公道话，魏潜是三个人里头五官生的最精致耐看的一个，个头也高，只是他的性子不如另外两个招人喜欢。

&ldo;可我还是觉得符郎君好。&rdo;崔凝固执道。

&ldo;怎不见你夸表哥？他可是你未来的夫君。&rdo;崔净掩嘴笑问。

一提到这茬，崔凝顿时变成苦瓜脸，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崔净心想妹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两人走了一段路，崔凝忽然道，&ldo;姐姐，我要去书楼。&rdo;

她今日见了符远之后脑子里全是二师兄的笑脸，她想起这几日来曾偷偷想过一直留在崔府的念头就看不起自己，师父和其他师兄们都还生死未卜，她怎能贪恋这里的好？

道门有渡劫之说，崔凝觉着，一切都是祖师爷给她的劫难。

师门还时，崔凝每天所做的事情无非就是背诵典籍、听师父讲道、扫落叶、照顾药圃、听二师兄漫天的扯。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接受他们教给自己的东西，而现在，残酷的现实逼着她不得不动脑去思考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崔凝与崔净说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崔净很是奇怪，最不爱看书的妹妹竟然一门心思往书楼里跑，好奇心驱使之下，她也跟了过去。

崔氏不愧是门阀士族的领头，族学里书楼中藏书何止万卷，而这只不过是其中最大的一座而已，族里其他地方还有好几处大书房，另外每家每户也都有自己的书房。

崔凝看的眼花缭乱。

崔净道，&ldo;你要找什么书，与叔伯说吧。&rdo;

崔凝顺着崔净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盘膝坐在蒲团上看书，有人进来也未抬眼瞧。

崔凝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依着凌氏教的礼节欠身行礼，&ldo;叔伯。&rdo;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

崔凝等了须臾，见他依旧没有动，便直接问道，&ldo;我想找关于刀的书。&rdo;

男人闻言终于抬头，仔细打量她一遍，&ldo;小姑娘家找这等书作甚？&rdo;

&ldo;想看。&rdo;崔凝道。

男人不知是被她执拗的模样触动还是纯粹出于好奇，&ldo;来人！&rdo;

门口一个小厮跑进来，&ldo;郎君。&rdo;

&ldo;左六第十格，那些书都给她取来。&rdo;说罢，又埋头看起书来。

小厮跑过去，很快将厚厚的一摞书抱过来，&ldo;净娘子、凝娘子，待小的记一下。&rdo;

书楼里的书一般不能带回家，拿了之后可以去旁边的教舍里去看，看完之后再交给小厮放回原处。

那小厮手脚利索，很快将所有书籍都记录在册，另又着一人帮着她搬着。

这些书摞在一起有崔凝半个身子高，崔净心里疑惑，也不知那位叔伯是怎么想的，妹妹一天又看不完，也不知为何给她拿这么多。

小厮领着她们去了一间空的学舍，这里是专门留给族人看书的地方。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崔净一一给崔凝介绍，见礼之后便各自看书。

崔凝选了一个角落，跪坐在席上开始翻书。

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崔凝一阵犯难，她连艰涩的符文都要背诵，这些能通读意思的文字倒也不算特别难，不爱看也得看！

崔凝小手指在书上一行一行的划着，目光顺着手指去看，这样就不会看岔行了。

开始崔净也找了本书看，后来想到家里还有个表妹，母亲要操持家世，怕是不能总是陪着她，于是便让清心、清禄照顾好崔凝，自己先回家了。

崔凝刚开始还有些不能集中精神，之后竟然越看越投入，不知不觉已快到午膳时分。

崔氏族学名声在外，符远和魏潜也是奔着这个而来，在府里略作休息之后便想出来转转，恰好崔况自告奋勇，便也到了书楼里。

好学爱书之人看见如汪洋大海的卷集顿时欣喜不已，各自寻了一卷古籍到旁边学舍里阅读，不料一进门便看见几乎被那摞书掩埋的崔凝。